“我會救你的……我向她保證過的，會保護好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不要……拜托了……”

兄長所傾吐的話語帶上了顫音，這樣的結局……算什麼？自己所要保護的、深愛的人，因為自己而死？

“哥，哥……”

“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我去求他！大不了再被打一次玩一次……不要說話！止血……對，止血……柒陌，彆走……”

周柒生不知道用哪兒來的力氣，晃晃悠悠地脫下衣物，跪在周柒陌身邊，把衣服緊緊捂在不斷滲血的傷口上。

純白的布料很快就被染成了赤色，而周柒陌卻隻感覺到潮濕地板所傳來的冰冷，他搖搖頭，鮮血愈發猛烈地溢出：

“我看到了哦……紅色的，太陽，還有，紅色的……血，哥哥……記得、誇我，呐。”

未儘的話語卡在嘴邊，少年最終還是沒能撐到黎明的到來，他的手無力的垂下，眼睛裡的神色儘失，隻剩下了那虛無的黑。

恍惚間，少年聽到了這世間對於自己留下的、最後的話語，他夢到了自己死去後的場景，夢到了在這個世界上，自己的死亡終於換來了一個奇跡——

讓一個靈魂重新活過來的“奇跡”。

“柒陌？”

他聽見了，聽見周柒生不死心地喊道，感覺到對方將耳朵貼近自己的胸口，即便身體還殘存著些許溫度，卻已經聽不到了任何聲響。

紛亂的心跳也好，無奈的歎息也罷，都無法從“自己”這一死物中傳出。

眼前之人逝去這樣難以抹去的血淋淋的事實，一下又一下地重擊周柒生的心臟，但是他卻聽到了什麼異樣的聲音——

那是胃袋消化空氣中所發出的轟鳴，是瀕死之人發出的最後的撕吼，但最後都變成了一句女性帶著無奈輕笑的低語……

“生，我好餓……好餓。”

熟悉的水紅色襯衣上帶著明顯的黑色痕跡，那個女人的幻影朝著周柒生伸出手，纖細修長的指節掐住了少年的脖子，眼中閃爍著名為貪婪的光。

因為失血過多所導致的頭暈後知後覺地湧上腦袋，周柒生感覺自己無法呼吸，冰冷的空氣帶著雨後的潮濕，卡在喉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想要發出的哭喊與尖叫隻能憋於心中，最後墮落成深入骨髓的絕望。

“回憶在此刻泛濫，我的世界隻剩黑白灰色，空空的胃袋還沒發出悲鳴，就被無儘的空虛所填滿……”

幕布落下，可舞台上那些尚未成熟的演員，卻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目睹了一切的林晴冠離開座位，他沒有跟著周圍虛影構成的群眾一樣鼓掌，隻是走上前去，試圖扯下這遮掩了一切真相的黑色布料——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按在了原地。

鏡靈仍然抱著那本檔案，明明看上去個子不高，但他的力氣卻大的離譜，不管林晴冠怎麼掙紮都沒有絲毫要掙脫的跡象：

“這是你所謂的好結局？”

小少爺如此問道，事實上，在他說出這幾個字時，他的聲音還止不住地發笑，就像是在嘲笑試圖揭開這場“幻境”的自己，或者想要記住這一切的自己。

可這一次，鏡靈隻能啞口無言，猶豫了許久，他才再一次張開了嘴：

“真實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要惡心的多……在陷進這場幻覺之後，你真的想要知道，周柒陌他遭遇了什麼？”

“回答我林晴冠，你真的有記住這一切的決心？你覺得……現在的自己能以什麼立場，以什麼姿態，去記住這兩個與你無關的普通人？”

沉默。

麵對這幾個問題，林晴冠隻能選擇沉默，他也試圖去認清現實，認清自己本來就與他們無關的事實，但是在看到他們一同從懸崖掉下的那一刻——

“我不覺得，自己可以和他們變成朋友……往事不可能改變，從來都不可能改變，我也不可能以旁觀者的視角……”

小少爺的聲音逐漸開始顫抖，像是在質疑過去的自己，又像是在恥笑天真的“林晴冠”，恥笑他什麼都沒有見過，卻又妄圖記錄一切的“幼稚”。

到了最後，林晴冠鬆開了自己抓住幕布的手，而他的眼睛卻不知為何，竟然閃過一道青綠色的光：

“但是世界總是很糟糕，至少，讓他們的故事可以有人觀看，有人記住……隻有這樣，世界才可以繼續運轉下去——”

“真相從來都不該被遺忘，不管是什麼人觀看，又能寫出什麼樣的觀後感，他們至少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哪怕他們終有一天，會徹底在曆史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