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己發現周柒陌的屍體,到找到這座建立於風雪之中的劇院,林晴冠覺得,滿打滿算也就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但是現在,當小少爺想要看到這對兄弟最後的結局時,卻與鏡靈先生僵持了近一個小時,也是可笑。
而在此期間,兩人毫無技術可言的“辯論”發生了不止一次,一直到旁邊的報幕人看不下去,這場小孩子之間的鬨劇才勉強畫上了句點。
而現在,幕布再一次拉起,回到觀眾席的兩位卻始終不肯看向對方,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之前,報幕人趕忙走上了舞台——
“生命一直都在回轉,生命也一直都在拚儘全力的,試圖讓自己的存在延續下去,就像動物會□□,繁衍後代,植物會凋零,孕育種子。”
過去的人,因為貧窮,因為愛情,又或者,是因為香火,他們孕育出了下一代,試圖將自己可以想象的、所有的美好,全都附加於新生的孩子身上——
但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人,視生命為草芥,不管是麵對向死而生的動物,還是麵對一個活生生的人。
“抱歉,可能我說的太多了,那麼現在,幕布再一次拉起,讓我們一起看看吧,關於我的……關於名為“周柒陌”的存在,在生命的最後,會創造出什麼樣的故事。”
僅僅隻是幾句話的時間,不詳的白色便染滿了舞台這一小小的空間,仿佛黑洞一般,隻要著迷於這不算綺麗的光景,便會被徹底被吸進去。
而在舞台下,位於觀眾席的小少爺也終於不再耍小孩子脾氣,他站起身,走到那白色黑洞前。
因為緊張,這孩子的手心止不住地出汗,最後又滴落在地板上,濺出小小的水漬。
麵對這如此不聽話的觀眾,報幕人沒有多話,他隻是往旁邊挪了幾步,又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像是在歡迎這位林晴冠的到來。
“準備好了?”
姍姍來遲的鏡靈走出了陰影,他手上仍然抱著“檔案”,表情凝重,一副大人拿小孩子無可奈何且“苦大仇深”的模樣。
被問話的對方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而沒過多久,他才終於想起來,把令牌發卡一摘,小本子一掏,這才重新做好了當“戰地記者”的準備。
這發卡裡的墨夠用嗎……
他旁邊的類人生物先生儘可能地把自己心裡的吐槽欲壓了下去,接著食指一揮,一滴極其深邃的墨色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又隨著這一動作飛進了發卡中——
老實說,這看上去沒有多少變化,除了表麵上多出了“天地”二字之外,也就材質變得更像金屬,沒有木頭那麼易燃。
“有沒有人跟您說過,不要隨便亂動客人的東西?很不禮貌好嘛……嘿嘿……”
這把年紀的孩子啊,雖然嘴上說著自己比以前更成熟了,但事實上,他們還是容易被什麼新奇的事物吸引,而林晴冠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好吧,雖然說不能太慣著小孩子,但是給個小文具……這應該也算不上什麼罪大惡極吧?
見林晴冠喜歡這個“小禮物”,鏡靈無奈地笑出了聲,像是兩人之間的冷戰就這樣迅速結束,他將視線移向了那個白色的黑洞,接著五指緊緊按住了身旁人的肩膀:
“祝摔斷腿。”
“什……”
還沒有等對方反應過來,類人生物先生便一個使勁,硬生生拖著小少爺一起跳進了舞台之上,過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隻有某人的尖叫聲仍然回蕩在劇場裡頭:
“大——哥——啊啊啊啊啊!”
兩名觀眾離開了劇院,仍然坐在原地的虛影們仍然沒有停止鼓掌的動作,直到某位在此刻才終於到場的局外人走進了劇院,這雷鳴般的掌聲才終於停息。
那人撐著一把尼龍材質的紅傘,即便到了屋內,他也絲毫沒有要把傘收起來的意思,不過令人起疑的,還是從門口一直延伸至他身後的水漬。
不,說那是水漬,那還是太抬舉了,隻要仔細去看就可以辨認出來,那是一攤又一攤黏糊糊的血液。
而麵對這不速之客,報幕人仍然沒有選擇離去,他摘下自己的麵具,露出與周柒陌完全一致的麵容,接著又衝那來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撐傘的人看上去也沒有多少驚訝,他摘下自己那點綴著蕾絲與絲帶的禮帽,按在自己胸前:
“晚上好,親愛的周柒陌,近況如何?”
“比起這個,單善先生,在劇院裡打傘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在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我記得自己有和您說過這些注意事項。”
燈光逐漸暗淡,“周柒陌”走上前去,態度就像是麵對自己許久未見的老友,可即便如此,他眼中的“殺意”還是沒能徹底掩去。
下一秒,一隻漆黑的鴉鵲又像變魔術一樣從他手中飛出,來勢洶洶,直挺挺地衝向單善的胸口——
“這樣對待自己的老友,可算不上什麼有禮貌的好孩子啊,柒陌。”
傘頂與鳥喙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單善不由得露出笑容,他嘴上說著,手上一邊旋轉起傘柄,一邊把禮帽戴回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