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世界就是這麼糟糕。”

“但是……我可以做到的，也隻是記住你們，記住你們傳唱的故事，周柒陌先生，所以——”

“再見，也希望……再也不見。”

鏡像碎裂，光芒閃過，林晴冠大概已經習慣了這樣突兀的場景變幻——即便自己隻經曆了一次。

他沒有多話，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麵前那大得嚇人的霓虹燈招牌，嘴角抽搐，心說著鏡靈這是把自己拐到了什麼鬼地方。

不過礙於之前他欺騙自己的行為，小少爺也隻是瞪了鏡靈一眼，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都看過□□的東西了還怕啥”，愣是平複住了激動與害怕的心情。

“撐不下去就直說吧，畢竟之前都看過……那種東西了。”

鏡靈很快就注意到了身邊人那過於□□的視線，學著長輩的動作拍拍他的肩膀，臉上還帶著傻乎乎的笑容，絲毫沒有注意到林晴冠愈發迷惘的眼神。

“你到底去過多少，呃……不乾不淨的地方？”

沉默許久，小少爺長歎一聲，終於組織好了語言來“質問”鏡靈的私生活問題：

“之前是父子□□還臟兮兮的公寓，還有黑網吧，現在又是酒吧，還是KTV什麼的……算了，不管是什麼，你就不能不去些有□□要素的地方嗎？”

“咳咳，我是你——”

“長輩？大哥，你見到哪戶人家的祖父會天天混跡在這些不健康的地方？”

剛想豎立起自己年長者威嚴的鏡靈愣是被林晴冠給問住了，他轉過身揚起頭，白色的長發隨著這一動作，硬生生給了林晴冠一響亮的耳光。

沒等對方發飆，類人生物先生便用手抵在了唇邊，又開口道：

“你知道一座城市有多少……從小鄉鎮來的年輕人嗎？”

而林晴冠顯然被這沒頭沒尾的問題給唬住了，他捂著通紅的臉頰，沒有經過思考，就呆呆地搖了搖頭。

鏡靈頓了一下，又把檔案往天上一拋，那本不知道被扔了多少次的牛皮書飛速翻動著，紙頁在空中彙聚成一張報表，而上麵，則是林晴冠不甚了解過的雜亂數據：

“在S市，每一年都會有成千上萬的年輕人來到這裡打拚，因為大城市象征著機遇、金錢，還有很多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天才能人哦。”

“檔案跟著你真是辛苦了……”

看著那巨大的報表，林晴冠支吾了半天，隻吐出了這樣一句奇怪的話。

完全沒有意識到槽點的鏡靈指著報表，上麵的數據甚至還在不斷上下浮動：

“這是記憶原主錢芷瑟所在年份的資料，截止在XXXX年六月底，到s市打拚的年輕人占據本國數量的78%，至於他們的工資嘛……你知道有多少嗎？”

林晴冠即便是還是個“不諳世事”的青少年，報表上那清清楚楚的“預估工資金額”那幾個大字他還是能看得清：

“一萬上下浮動，對嗎？”

“看來你眼睛還沒瞎嘛。”

鏡靈打趣著說道，緊接著小手一揮，紙頁應聲飛來，變成了大把大把的鈔票，數額大的嚇人。

“但是這包括了獎金、補貼、社保等等的金額，同時還沒有扣除掉稅額。在扣掉之後，到手頂天八千左右，這樣的工作大概率不包吃住，算上青年公寓的房租，你每個月剩下的生活費大概率隻有三千五到四千。”

“呃……這不是挺……”

剩下一個“多”字還沒有說出口，林晴冠的話便被一陣幾乎深入骨髓的疼痛打斷，等他回過神來，自己的手便下意識地伸出來，正好對上鏡靈困惑的目光。

“啊沒事沒事，一個富家少爺沒體驗過這種生活……”

奇怪了……這個動作是什麼？

林晴冠抿起嘴，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算美好的回憶，但是仔細去找，卻隻能找到一片名為“林攬言”的空白。

而等自己回過神來，他看到了眼前之人打響指的手。

“大少爺，咋的了？是小的講的不好，要給您配杯茶嗎？”

鏡靈臉上的不滿肉眼可見，那架勢堪比發現學生走神的小學老師，兩者之間的差距估計隻差一把打掌心的軟尺。

而麵對如此效果顯著的威懾，再算上之前鏡靈能動動手指，就把自己從窗台拉回室內所彰顯的武力，林晴冠再怎麼膽大包天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於是乎，小少爺當場端正了態度，又滿臉堆笑著示意他繼續講解。

“嗯哼，真的是……”

鏡靈清清嗓子，這家夥也終於察覺到了有哪裡不太對。

估計是被抹去的記憶快要回來了……希望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類人生物先生無聲地歎了口氣，強行用咳嗽來抑製住自己翻白眼的想法，繼續了自己的解說：

“這是在s市一個普通偏上的人的收入，但是如果是應屆生甚至是沒有學曆的人……你猜猜他們是怎麼樣的？”

為什麼都放假了我還要上課啊喂！

吐槽歸吐槽，林晴冠也知道，現在自己要思考。

他抬起頭，那些複雜到眼花繚亂的數據一時半會也讓摸不著頭腦，而就在這時，一旁的小巷子裡走出來一男一女兩個人。

女性穿著一件廉價且暴露的白色長裙，胸口的布料幾乎沒有多少，若是讓老一輩的人看了，估計都得罵一句“傷風敗俗”。

“喲，來得比想的要早嘛。”

鏡靈又打了響指，紙頁迅速整合成先前的那本檔案，回到主人的手裡。

林晴冠呆了一秒，又迅速捂住了眼睛，臉頰通紅，一邊思考著這裡是什麼鬼地方，一邊生怕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為，為……”

見林晴冠“為”了個半天都沒有說出個一二三四，鏡靈不禁扶額，神色複雜：

“小家夥這裡沒人姓魏，不過你尊重女性的行為我很欣賞。”

“大城市的人都穿得這麼暴露嗎……以前來s市都沒有見到這樣的啊喂！”

心思還算單純的男孩捂著臉轉過身，耳朵根已經紅的跟那燒紅的蠟油有的一拚，聲音愈發的不受控製，得虧這裡除了鏡靈沒人看得到這丟人現眼的模樣，不然……

“咳咳，你知道這裡是s市的哪裡嗎？”

及時打住了捉弄林晴冠的心思，某個類人生物咳嗽一聲，兩隻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女人旁邊的那個中年男性，神色瞬間冷了下來，名為“厭惡”的情感幾乎肉眼可見。

林晴冠不自覺地翻了個白眼，即便壓低了聲音也按耐不住裡頭的槽點：

“會有站街小姐在的地方能是什麼好地方！她……她們……”

“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林晴冠鬆開捂著臉的手，大把大把的回憶再次湧過腦海，卻隻能撈出些許隻言片語：

“她們……都是些窮人？”

他如此詢問，兩人之間那些虛假且油膩的甜言蜜語已經不再重要，少年轉過身，女人的笑容與身上刺鼻的脂粉香氣都透露著兩個明晃晃的大字——

貧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