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至此，也進入了中場休息的階段，演員即將謝幕，他們變成一具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停留於舞台之上，雙眼無神，看上去極其唬人。

在“百合小姐”的身側，作為觀眾的林晴冠沒有說話，隻是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老老實實的記錄下故事的概要，接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將目光移向血肉模糊的“大哥”：

“我可以給他一拳嗎？”

小少爺儘可能擠出一個笑容，因為太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也不由得有些沙啞，手上記錄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關於這個問題，“百合小姐”顯然也沒有拒絕的必要，她纖長的手臂輕輕覆蓋上林晴冠的背後，冰涼的觸感像是某種金屬：

“我很樂意有人能為我的過去感到激動。”

女人的話語不再帶上機械一般的刺耳，老實說，她真正的聲音其實沒有那麼的難以忍受，隻不過或多或少都有那麼點煙嗓的感覺。

即便她先前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很輕描淡寫，甚至還有心思與自己互動，不過小少爺仍然可以感覺到，“百合小姐”其實並不願意向外人透露這段過去。

不過看都看了，現在也不可能把眼睛挖出來再把記憶倒回去——至少目前這位還算正常的小姐暫時不會。

林晴冠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把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上，試圖平複自己躁動不已的憤怒，而他也確實成功了。

個頭不算大的小家夥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先是雙手合十，裝模作樣地衝著“大哥”鞠了一躬，接著又深吸一口氣，把全身的力氣凝聚於拳頭上——

沒有什麼過於衝擊性的畫麵，也沒有什麼血肉橫飛的不適播內容，林晴冠的拳頭充其量也隻是算小孩子的發泄，壓根起不到那樣戲劇性的效果。

隻不過吧……可能是“百合小姐”聽錯了，也可能是人偶比想象中的更加脆弱，這孩子一拳頭下去，竟然傳出了骨頭碎裂時的悶響，光是聽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不過有一說一，這人偶做的比想象中的要精致許多，在硬生生挨了對方一拳之後，還特彆“貼心”地吐出幾口血來，差點噴到某個初中生的臉上。

可即便如此，林晴冠的動作也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呼出一口濁氣，看著自己眼前逐漸倒下的人偶，接著又一腳踩在對方的脖子上——

“我本來以為，您隻是個什麼都會寬恕的聖母……那麼現在，您這是要做什麼？”

麵對此情此景，“百合小姐”不由得感歎道，但她卻也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隻是任由著小少爺繼續“胡作非為”，甚至表情裡還帶著點喜悅。

有一說一，這句話不管怎麼聽，都多少帶了點“陰陽怪氣”，林晴冠就算是情商再低，此刻也能嘗出點挖苦的意味。

他沒有移開腳，反而加重了力度，像是要把人偶的脖子給硬生生地踩斷，骨骼受到壓力發出“哢哢”的聲音，喉管也被擠出堪比瀕死時的掙紮聲：

“啊……啊啊、咳、咳咳……”

“百合小姐應該也知道，“聖母”在很多人眼裡是一個貶義詞？”

“我知道，所以呢？”

小少爺深吸一口氣，即便腳下那可怖的畫麵幾乎刻入了自己的大腦中，恐怕會做上好幾天的噩夢——

但他卻仍然強迫著自己去看，試圖把這一刻的觸感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很多時候，我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聖母，因為是人都會有自己的陰暗麵，即便偽裝的再好再完美，也一定會有一天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暴露出來啦……”

“我其實也知道，自己在強迫彆人一心向善的同時，心裡也一直詛咒彆人，覺得彆人討厭惡心，即便這樣的我自己……我也覺得特彆討厭。”

可能是因為在深挖自己最不願意提及的事情，林晴冠的呼吸聲變得愈發急促，卡在喉中的字眼不上不下，鼻腔中充斥著的極為濃重的血腥味也幾乎剝奪了四肢的力氣：

“我其實也說不上來，不知道自己對於攬言的情感應該說是愛意還是恨意，我恨他總是那麼優秀，就像木棉小姐的大哥二哥一樣，但是我也憧憬著，憧憬著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而不是被當作天才的陪襯……”

“所以我逼著自己，至少要對所有人抱有憐憫之心，至少要在這件事上做的儘善儘美，所以我才會站在這裡，選擇記錄下你們的故事。”

可以感受到，感受到自己發出的聲音，聲帶振動的微微顫抖，空氣從喉嚨裡滑過，最後又通過口腔與牙齒，雕琢成自己所設想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