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感受到腳下逐漸消弭的生命氣息,感受到恐懼爬上自己的手臂,纏繞住自己的腳踝。
即便林晴冠總感覺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殺生”,好像過去也曾殺死過很多的生命,自己的手也染上過鮮血——
活生生的魚被自己刨開身體,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到血肉在跳動,感受到冰涼的皮肉被自己捂熱,去鱗與內臟,然後又再一次扔進醃料中冷卻。
恍惚間,手指被藏匿於肉中的尖刺劃破,血液從傷口裡緩緩流出,滴落在魚肉中,即便加了再多的料酒和香料,爆炒哪怕肉片開始變老——
自己卻仍然可以感受到,那隱藏於菜肴中的血腥味:
“如果是過去的我,應該也會討厭現在的我吧,討厭折磨痛苦之人的林晴冠,討厭對彆人施以暴力的林晴冠,討厭如此惡心的我自己……”
“但是我也逐漸開始明白,世界上總有些人需要被懲戒,就像觸犯了法律需要付出代價,甚至是付出生命,不然不僅是愧對於失去利益、失去活下去的機會的受害者,也愧對於製定下法律的最初目的。”
話音未落,林晴冠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腳使勁往下一踩,由骨肉被碾碎所發出的粘膩聲響聽得人忍不住反胃。
“大哥”的頭被小少爺踩了下來,鞋底也因此沾染了血液,他低下頭,自己甚至可以看到脖頸被碾斷的人在臨死之時的可怖麵容:
那是不顧一切,想要去詛咒世界的痛苦;那是對於生命,對於惡意感到絕望的恐懼,即便這隻是一個沒有人格與情感的人偶,但表情卻生動到仿佛一個真正的生命。
林晴冠用手捂住嘴巴,接著又雙膝跪地,另一隻手伸向那顆表情定格於這一刻的頭顱,將它輕輕抱起,目光中閃過些許難以抑製的恐懼:
“有些生命也許需要付出代價,有些生命也必須付出代價,如果彆人選擇殺生,我又不可能阻止,但我隻能希望他們可以承受的起最後的代價。”
“天生的壞種也好,被彆人逼迫的也好,在一直以來的沉默中走向爆發也好……隻要他們做錯了,隻要他們跨越了不該跨越的線,我能做到的也隻是祈禱。”
“畢竟人不可以愚善嘛,人也不可以因為自己的痛苦而去懲罰彆人,雖然人也可以作出反抗,但身為一個旁觀者,身為一個記錄員,我最大的善意隻是不做出任何評價——”
“曆史應該被世人知曉,,痛苦也好,歡樂也好,這隻是身為局中人的他們作出的選擇,至於後人的評價,我們也沒有權利阻止,不是麼?”
話音未落,小少爺閉上眼睛,口中道出晦澀難懂的經文,像是在超度,又像是在安撫雙手染血的自己,而最後,他又將手上的頭顱往天上一扔——
沒有過多的話語,有沒有什麼盛大的畫麵,在自己的歎息聲中,男孩轉過身,不願再看接下來的畫麵,而下一秒:
刹那間,無數紅色的細線仿佛尖刺一般飛向空中,最後又貫穿了皮肉與骨,將其粉碎成一地的殘渣腦漿。
“很精彩的演說,不過我其實很好奇,我親愛的觀眾,您是怎麼控製這些紅線的?”
自己做工精細的人偶被一個認識不久的小鬼毀掉,這本是一件不值得高興的事,不過“百合小姐”卻拍著手,一邊說著,一邊一步一步地走到林晴冠身邊。
她沒有暴怒,也沒有對此而感到喜悅,這位活了太長太長時間的女士好像已經不再在意這些小事,甚至連自己為什麼而活著、為什麼而繼續存在下去也一知半解。
不過“百合小姐”卻仍然對於這些“旁觀者”們,對局外人對過去所做出的回應感到期待,甚至是歡欣鼓舞:
“為什麼要讓您的造物去染上肮臟的血肉呢,少爺?”
可能是第一次聽到彆人這麼叫他,林晴冠先是愣了一會兒,緊接著又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他伸出手,撫摸著自己實體化出的紅線,笑容依舊燦爛:
“在我第一次看到這些紅線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可以進入它們的內部,而事實上,我發現每個人的身體都是由這些紅線構成,我隻要把自己,把“林晴冠”變成它們的一部分就可以了……”
“而我自己的紅線,也是通過好長一段時間的訓練才掌握的啦,不要說出去哦,我可不希望攬言生氣。”
話是這麼說的,但林晴冠臉上的笑意卻仍然沒有褪去的意思,小少爺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拂去紅線上的液體固體,接著把視線移向了“百合小姐”:
“不過很抱歉,我親愛的百合小姐,弄壞了您精心準備的人偶先生,那麼,故事可以繼續下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