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繁盛?44 存在,消逝無風(2 / 2)

裁憶 落枝乏 11221 字 10個月前

而在“大哥”麵前,我蹲下了身,用藏在袖子裡的鋼筆狠狠紮在這賤骨頭的手背上,即便沒有血液流出,我也依舊記得他當時那因為疼痛慘叫出聲的表情:

“您真的以為在一個人受到生命威脅,還可以在活下來的事後為您這樣的賤骨頭辯解?警方都可以用襲警的罪名把你關進監獄,我又為什麼要原諒您呢?”

啊啊,那樣的慘叫聲是多麼令人陶醉,即便過去了這麼久,我依然對自己當初所做的這個決定而感到慶幸,您覺得呢?一言不發的好觀眾。

哦不不不,既然都說到這裡了,那還是請您對此保持沉默吧,看看這個可笑至極、卑鄙無恥到了極點的兄長,您不覺得以這樣的故事作為他的結尾,再合適不過了麼?

血液從傷口裡流出,接著又像雪花一樣,消失在我的皮肉上,周圍人來人往,卻沒有哪怕一個人願意駐足——

即便我的兄長是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最深重的恐懼將話語道出,可一個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又怎麼會有原住民能夠看見這位“外來者”?

“知道嗎大哥,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可以看到您哦,看看,為了不忘記您,我還特意把頭發剪短了好多好多,這隻是為了記住您啊,賤骨頭先生。”

聽,過去那來自地府的判官,現在要宣讀判決了。

我用鋼筆在那人的手背上紮穿了好多個洞,聽著咒罵逐漸被嗚咽取代,聽著鋼筆撞擊地麵發出刺耳的“哢哢”聲,一直到我玩累了,眼前人才終於逃過一劫。

但是當他決定逃跑的時候,我當即把這透明的類人生物緊緊抱在懷裡,就像在美夢中抱著比自己還要高大的布偶熊一樣。

“哥、哈哈,哥哥,你也知道的吧?你過去最討厭我叫你哥哥,因為你和二哥都不屑於與凡人為伍,因為你們都高傲到了自負的程度——”

“那麼看看,現在,過去你最討厭的小妹是你唯一可以接觸到的、被看到的存在,是不是很神奇?嗬嗬,這是不是你過去最可怕的噩夢?”

兄長的身體在顫栗,他也試圖反抗,但是連存在都即將消失的人,又怎麼可能逃過正常人的爪牙?

我沒過多久就趕上了對方的腳步,但也沒有出聲,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兄長”的身後,一直到這家夥精疲力儘:

“哥,您覺得……噗嗬嗬嗬、嗬嗬哈,您可以跑到什麼地方?”

“您的存在感啊,現在越來越弱,隻要離開了我,很快就不會有人再記得您,不會有人再看到你,然後,就這樣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聽到這話,可能是因為生存本能作祟,“大哥”當即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用可以說瞪視的目光看著逐漸瘋狂的我。

他沒有說話,隻是一遍一遍地在空氣中揮舞著拳頭,試圖用他那空氣一樣的身體傷害到我,隻不過可惜的是,“高禮帽小姐”是個不懂人情的女士。

她沒有興趣看這般猴子耍寶的計劃,直接顯出了原型,而後果呢,那自然便是“大哥”被這美麗的女士嚇到直接昏厥過去,效果拔群。

到最後,是“高禮帽小姐”特意把這小夥子抗在了肩上,把他一路抗回了家中,當其醒來時,他的四肢與大部分皮肉已經被剝了下來:

“大哥應該也知道,這裡是爸被警察逮捕的房間,也是您改變了我的生活,他當時啊,也壓根沒有想到會被自己的兒子舉報,更何況這還是莫須有的罪行,哈哈。”

血液緩慢的滴落在地上,但最後又化為氣體,在肉眼難以發覺的時候飛上天空,徹底消失不見。

我看著被裝在身後竹筐裡的“大哥”,他的眼睛裡啊,已經沒有剛開始那囂張的氣焰,能夠看到的隻有沒有儘頭的恐懼。

他的身體早就不複當初那樣沉重,就好像我背著的隻是一團廢氣,一團沒有價值、隻要吸入身體就會造成損傷的氣體。

看看,多麼可愛的造物,多麼美麗,卻又多麼可恨……就讓他這樣輕易的死去,您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懲罰,根本配不上如此“高貴”的身份?

“哥,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把你關在這裡嗎?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把你帶回來,甚至卸掉了您的四肢?”

扔下竹筐,切割完整的肢體散落一地,在地上就像菜市場裡販賣的豬肉羊肉,在搖搖晃晃的白熾燈光下格外明顯。

隻是可惜,如果吧這種東西吃進肚子,除了平添惡心的觸感,也沒有什麼用處。

我掐著“大哥”的脖子,將其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離,在傷口觸碰的木板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血痕:

“很難回答嗎?哦對了,我都忘記了,“高禮帽小姐”已經更改了您的身體,才不會怎麼輕易的死掉,為了驗證她的說法,我還特意把您的舌頭給割了下來,您看!就在我手裡呢!”

青年已然變成人棍的身體,被我狠狠砸在床板上,大概是為了泄憤,我笑出了聲,又把裝在口袋裡的綿軟物什掏出,在他的麵前仿佛一個耀武揚威的英雄。

對此,我過去那親愛的“家人”隻是一味的流淚,他幾次三番地張開嘴,卻又因為舌頭被割下而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您應該也知道吧觀眾,對於一個逐漸瘋狂的“殺人犯”來說,所謂的“喝彩”往往不是感動的眼淚、激動的呐喊,又亦或是喜悅的心悸——

對於已經徹底瘋掉的“楊木棉”來說,對於那時候開始偏激的我來說,隻有仇人恐懼的悲鳴、惡人的血液,以及那些含糊不清的嗚咽聲,才是屬於我最好的嘉獎:

“您不是說過嗎?自己的舌頭特彆靈敏,自己絕對是一個廚師方麵的天才!未來一定會光宗耀祖,那麼現在,我把這個天才的舌頭還給您,您覺得怎麼樣呢?啊哈、哈哈哈哈……”

我坐在床沿,手上那仍然鮮紅的肉塊也隨之晃動不停,而可笑的是,眼前這根“人棍”竟然還傻呆呆地認為,隻要自己拿到了這跟舌頭就可以獲救——

但是我可以給他機會嗎?

答案很簡單。

隻見這蠢貨一點一點地挪動身子,往我的方向靠近,我不由得想到了以前樓下的幾個小孩子。

隻要有幾塊糖,或者更直白,幾枚硬幣,他們就會屁顛屁顛地跟在你身後,還會特彆高興的事說“你是一個好人”之類的話。

而他們最後的結果,也就隻是被騙到什麼小巷子裡,被殺害換取能用的器官,又或者被販賣到其他人販子手裡。

如果是女的,那更好,隻要找到什麼窮山惡水的地方,就可以把這女孩子當成某人未來的老婆養著,在日複一日的調教下,崩潰一團會動的肉塊——

咳咳,抱歉,我又跑題了。

總之我就這樣任由著他靠過來,然後張開嘴,搖尾乞憐的樣子甚至是令人興奮不已,至於接下來:

“放心,放心啊哥,我一定會讓你重新變成過去的天才廚師,你也一定會找回過去的榮耀,現在,張開嘴——”

曾經有人說過,一個生命在窮途末路的時候,甚至可能聽從將他們逼至此等境地的惡人,隻因為惡人們給予了希望。

我過去對此嗤之以鼻,不過在看到現在的“大哥”時,我必須承認,那位我不知道的無名氏先生或女士說的是真的。

眼前的畜牲真的像我所說的那樣,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而後張開了嘴——

肉塊掉進了男人的嘴裡,因為昂著頭,再加上的肉塊太大的原因,這被割下來的舌頭堵住了喉管,差點連一次簡單地呼吸都做不到。

因為痛苦,“人棍”不停地掙紮,眼中也止不住地沁出淚水,他試圖將其吐出,可我又緊緊按住了他的腦袋:

“怎麼了啊人棍先生,您為什麼要掙紮?這不是您夢寐以求的、屬於天才廚師的舌頭?我費儘心思才把它割下來,快點使勁把它嚼爛了,然後咽進肚子裡啊喂……”

“快點咽下去啊混蛋!”

我承認,當時自己的笑聲過於猖狂,但我就是如此興奮,興奮到恨不得把那家夥徹底撕成碎片。

而這一切,我都用“高禮帽小姐”提供的特殊相機拍了下來,隻有指定對象才可以看到其中的影像,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除了收藏,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而到了現在,被我用麻繩緊緊捆在床上的、我親愛的父親母親,正一遍一遍地重複觀看這充滿“希望”的影像,看著他們曾經疼惜的孩子,被個愚蠢的姑娘家家殺死。

而更加絕望的是,更加絕望的是……哈哈,他們就算是想要為這“賤骨頭先生”,立下一個墳墓,隨著時間流逝,他們也會逐漸將其淡忘。

“怎麼樣?作為拯救了這個家庭的英雄,作為把父親從牢裡撈出來的恩人……我想這樣的一點小事情,也一定稱不上嚴重吧,我曾經的家人?”

我果斷關閉了影像,又帶著滿臉的笑容,看向床上的夫婦,女方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樣子像個大把年紀還要出去釣帥哥的站街小姐。

而男方,哈哈,他就更加淡定,就如同視頻裡出事的不是自己的兒子,隻是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嗬嗬,是不是很出乎你的預料?

所以說,不要忘記我最開始所說的話:在一個本就肮臟不堪的家庭,在本就可以誕生出我這樣惡心之人的環境,我的父母又怎麼可能好到哪裡去?

“我親愛的父親母親,我想你們應該對此毫無波動吧,也是,畢竟你們教會了我,不要共情,也要對任何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然後利用這份幻想,去壓榨這些人的剩餘價值。”

我刻意把說話時的聲音放的很慢很慢,隻是為了折磨他們的神經,而緊接著,我又打了個響指,親愛的“高禮帽小姐”便顯出了原型:

“好久不見,楊先生,您教育孩子的手法,比我想象的要高超啊,雖然多了兩個愚蠢的廢物……但好在,這還有一個優秀的女性,可以幫我親手了結你們。”

話音未落,她又摘下臉上的百合麵具,對著兩人獻出一個飛吻,將過去的一切記憶還給了這對不稱職的父母:

他們想起了自己曾生下一個做飯能力超群的天才,還有一個鼻子嗅覺靈敏的男孩,他們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光宗耀祖,可以賺很多很多數不清的錢——

然而這一切,全部都被眼前這個女人,被自己的親生女兒給徹底消滅,如果仔細去看,他們甚至可以感受到,大兒子瀕死時的絕望……

“怎麼都不說話呢?作為你們的骨肉,作為你們的家人,為什麼對我連一聲感謝,一聲對不起都說不出來?”

“是因為我殺了你們的謀財工具?是因為我吹滅了你們過上好生活的希望?還是說……是說,我們三個,從來都不值得你們流下眼淚?”

像是為了確認什麼,我說這話的時候,居然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點真感情,但麵對我夾帶了些許歇斯底裡的質問,他們仍然麵無表情。

沒有辦法,我本來也不想要放出這最後的手段,但沒有辦法,這兩個人就是油鹽不進,甚至對於我這樣的存在,他們可以表達出的情感也隻有一個——

無所謂。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絕對,絕對不會後悔,其實你們每天都會見到,甚至是觸碰到你們的大兒子,就在那間你們覺得沒用的空房間裡……”

我直勾勾地盯著兩人,現在看來,那可能是充斥著無數“殺意”的目光:

“這很美妙不是麼?即便你們看不到他,摸不到他,甚至感覺不到他,但是他卻始終和我們呼吸著同一片空間的空氣。”

“他始終和我們在一起,哪怕是你們睡著的時候、進食的時候,還有每一次進行齷齪行為的時候,他都可以感覺到,在生命的最後,你們是不是也在和從外麵帶來的站街小姐翻雲覆雨?”

“回答的出來嗎?”

我拍了拍桌上的放映機,又一次笑出了聲,一直到放映機投不出畫麵,我才終於停下了動作,但是下一刻,“高禮帽小姐”按住了我的腦袋。

在這一瞬間,她的手冰冷到了有些刺骨的程度,但是比這些還要冰冷的,是不斷灌輸進我大腦的記憶片段——

那是在我第一次遇見“高禮帽小姐”的地方,父親把黃酒放在地上,又滿臉堆笑地看著眼前的類人生物。

我是第一次看到父親是這樣的態度,和一條見風使舵的喪家犬一樣,他那與生俱來的高傲與挺直的腰板,在那時候全部變成了齏粉:

“所以,親愛的百合小姐,我也給您獻上了這麼久的黃酒,您也應該履行諾言,實現我的願望吧?”

父親的手掌心貼合在一起,然後不停地摩擦著,跟蒼蠅搓手的動作沒什麼兩樣,可即便如此,“高禮帽小姐”也沒有分給他哪怕一點點的餘光。

她手裡端著一個小小的酒盞,將黃酒倒滿之後又一飲而儘,動作豪爽,可在月光之下卻反而顯得有些可怖。

再重複了三四杯後,“高禮帽小姐”也終於願意分給父親一個完整的眼神,咧到耳朵根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然後便又是那標誌性的機械音:

“我可以向您立下一個賭約,楊先生……不過,您真的有那個膽量,去麵對賭輸之後的代價嗎?”

“為了我的孩子,為什麼都願意做。”

聽到這裡,您應該會感到感動吧,畢竟一個父親竟然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從而立下這種賭約——

這個我們先暫且不談,不過父親要求的條件很簡單,隻要讓大哥和二哥變成天生的天才,那這一切就都有價值。

至於賭約的內容……其實隻是讓他進監獄之後,他的三個孩子能有一個出自真心的想要救他出來,那就可以了。

“一言為定,高禮帽小姐……隻不過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可不可以向您請教?”

“請說。”

聽到這裡的對話,我希望您可以先思考一下,先前我所說的“糟糕的家庭”裡,除了兩個天才之外,還存在著什麼樣的要素?

是的,就是所謂的“重男輕女”:

“如果賭約失敗了,可以讓我的女兒當作祭品,來規避懲罰嗎?”

我聽見父親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