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繁盛?55 陳初,好運噩夢……(2 / 2)

裁憶 落枝乏 11125 字 10個月前

禾萬秢初生牛犢不怕虎,後生可畏,這自然也是個非常棒的優點,不然這丫頭也不會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說話:

“那個……倒仙姐姐——”

“什麼?”

“我說!倒仙姐姐——可以把故事繼續講下去嗎?我感覺自己可能撐不到見到明天的太陽了!至少咱要死,也得死個明明白白不是麼!”

可能是因為水不需要喘氣,“倒仙小姐”當即點了點頭,接著她又一個使勁——

好家夥,直接把這姑娘連帶著行李箱給夾在了腋下,頗有一股拖家帶口的氣勢,看的林晴冠差點眼珠子從臉上掉下來:

“好啊!接著上回繼續說,您抓緊點嘞,不要放開行李箱昂,這間房子要來挽留我們倆咯!”

就這樣,在劃破塵沙與天空的尖叫,以及行李箱在地上摩擦出的“哢噠”聲中,故事又一次開始了——

隻是可惜,這一次,某個戰地記者的記錄過程,可能要比原先還要困難許多:

“在故事中,陳初付出的努力僅僅隻會被好運蓋過,他不管怎麼拚儘全力,怎麼配得上這份從彆人那裡奪來的好運,在各種事件的最後,他卻隻會絕望的明白一件事——”

這份好運始終沒有從自己身上離去,哪怕日月變遷,哪怕身上的傷口已經蓋過了完好的皮肉,這份從彆人身上掠奪的負罪感卻始終沒能消退。

他逐漸開始變得麻木,試圖催眠自己這是自己應得的,試圖想讓自己可以和過去一樣,至少可以沒心沒肺地繼續活下去,而不是習慣性地站在高樓邊緣。

但是陳初的世界實在太小,小的放不下彆人身上的絕望與苦難,或者說太大,大到幾乎裝下了整個世界的哭喊與詛咒——

“為什麼我還可以活著?”

在每一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少年總是會這樣詢問自己,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到了最後,他會拿起藏在床頭櫃上鎖抽屜裡的小刀,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小塊肉。

肉的重量很輕,輕到仿佛一團柔軟的雪,散發著的血液氣息沾滿了雙手,不管過去的他怎麼去洗,也沒有辦法徹底去除。

可直到某一天,命運像是終於看到了陳初,又像是為他準備了一場嶄新的、極其惡趣味的遊戲,帶給他可能從輪回中掙脫的一線希望。

即便時至今日,少年依舊還是記得,那是在一個不冷也不熱的傍晚時分,血色浸濕了整片天空,給人平白無故地增添了幾分煩躁的觸感。

陳初像往常一樣走在放學的路上,把買好的繃帶塞進書包,身上的傷口也已經用藥與繃帶處理過,至少不會再滲出血來。

“也許他們不會發現吧?”

他在心裡暗暗想到,今天早上,自己就已經因為肚子上這些過於紮眼的痕跡而被父母狠狠說了一頓,並且沒收了自己所有的繃帶與刀。

雖然自己也知道他們是好心,但是……陳初卻始終沒能擺脫這些東西的誘惑。

而當他再一次抬起頭時,少年的腳步卻愣在了原地,緊接著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夾帶著興奮的觸感一同貫穿了心臟。

那是一個特彆……特彆“奇怪”的人,事實上那連“人”都算不上,過於纖長的四肢已經壓縮到機製的身體,都給人一種怪誕的荒謬感。

那生物頭上戴著一頂高禮帽,臉頰被一個畫著狐狸圖樣的麵具遮蓋,就像個畸形的人形蜘蛛,更為詭異的,是周圍行走著的人們,竟沒有一個發現這位異類。

“好家夥,又是高禮帽一族……”

林晴冠不由得吐槽道這個劇情發展,在聽到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與笑聲後,他也下意識地一個大跳,拽著禾萬秢就愣是跳下了四層台階。

而說回正題,在意識到隻有自己看得見高禮帽怪物時,陳初咽了口唾沫,接著又按下自己頭上的鴨舌帽,試圖通過將其無視的手段逃離現場。

但那樣非人的可怖生物,又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他逃過一劫?

隻見“高禮帽先生”仍然站立在原地,就這樣看著自己的目標越走越遠,一直消失在視線的儘頭,似乎都沒有進行下一步行動的意思。

留意到對方沒有追上了的意思,陳初不由得鬆了口氣,他下意識地回過頭,試圖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怪物——

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高禮帽先生”原本站著的地方,旁邊停著一輛車,看上去隻是輛檸檬黃的普通轎車,看上去極其紮眼。

但是此刻,那輛轎車已經消失不見,原本它所停留的地方隻有一地枯黃的落葉,完全不像是幾分鐘就可以搞定的樣子。

恐懼在頃刻之間化為了寒意,悄無聲息地從衣領灌入身體,明明也才傍晚時分,可大街上卻安靜的仿佛隻有自己一個人,隻有逐漸加重的呼吸聲回蕩在這廣闊的空間。

“要離開這裡。”

陳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他強迫自己咽下一團空氣,又死死地咬住牙齒,仿佛要將其咬碎一般,最後頭也不回地向前奔跑——

“原來您看得見啊,我親愛的先生。”

在街邊的楓樹旁,少年人的衣領被一隻堪比鐵製刀叉的手緊緊抓住,緊接著堪比機械發出的雜亂聲響又於一瞬間湧入了耳朵。

要冷靜,必須要冷靜,在這種時候胡說八道或者舌燦蓮花,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好處……至少要誠實,對,要誠實:

“您好先生,請問您想要乾什麼?”

而戴高禮帽的“怪物”呢,他看上去顯然也被他這番言論給唬住了,但更多應該是出於對獵物的惡趣味。

他“猶豫”了幾秒,接著又發出幾聲雜亂無章的笑聲:

“哈哈,很高興您願意這樣問。”

“那麼……想要與我做過交易嗎?”

隨著故事進行到這裡,二十層樓的樓梯,也終於在不知不覺中跑完了,林晴冠看著自己逐漸雜亂的筆記,一個沒有忍住,發出一聲絕望的長歎。

但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哈哈,還不是隻能慢慢去改……一個旁觀者還要寫作業也是夠了。

小少爺在擺脫了兩眼一翻昏死過去的狀態後,又用力收起了筆,開始操控紅線去修改這些歪歪扭扭的字眼。

至於一直在追逐著四……咳咳,追逐著三人的“女鬼小姐”,現在看看,好家夥,那好像隻是不知道哪戶人家不要的紅裙子與假發,最後被“超自然力量”控製出的東西。

都有這超自然能力了,怎麼招鬼還得用這些破玩意啊喂!

林晴冠趁著休息的空檔,還不忘去踢上一腳這追了他們這麼久的“女鬼小姐”。

“所、所以……可以把我放、咳咳咳……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咳咳咳咳……了嗎!”

回頭看來,還是可憐禾萬秢了,被夾在腋下這麼久就暫且不提,手上還拽著行李箱硬是跑了十幾層樓,累的夠嗆的同時,手臂還差點給累到脫臼。

見對方還沒有放下自己的意思,小丫頭當即把手上的行李箱往旁邊一砸,塑料殼子碰撞瓷磚,發出響亮的巨響,聽著那是著實嚇人。

隻不過這一回,被嚇慘的就是我們的小少爺了,如果不過因為旁觀者的身份,這麼重一大箱子砸在自己腳上……好家夥,那自己的腳估計得砸成扁平足還不夠!

“大姐,有話好好說……真的,很嚇人的好嗎……”

想到先前的一切,以及自己決定記錄故事的目標,林晴冠心裡頭的不滿啊,在說出口的那一刻,又儘數化為了顫音,活像個第一次殺魚的廚房殺手。

看到行李箱的後果,“倒仙小姐”當即收緊了自己的胳膊,就仿佛抱著自己最喜歡的洋娃娃一樣愛不釋手,一直到林晴冠把記錄修改完了,這姑娘才終於把人家放下來:

“好啦——彆拉長個臉,好歹我也是帶著你逃過追殺的難姐難妹嘛,一直這個態度小心人家有活過來哦?”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事情啊喂!根據恐怖片的套路,她應該不會活——”

話音未落,樓梯間裡又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可憐的小少爺剛剛才把記錄放回衣袋,結果一抬頭,好家夥,直接就與“女鬼小姐”來了個四目相對。

場麵極其慘烈,如果不是外頭的幾個人不約而同、飛快而迅速地把門關上,將林晴冠與無辜的行李箱一同鎖在樓梯間了裡麵,事情恐怕會變得更糟——

啊……啊哦?

在幾分鐘過去,等到封閉空間裡的動靜徹底消失之後,“過去的禾萬秢”這才顫顫巍巍地打開門,把裡頭的行李箱給挑了出來。

至於裡麵的另一個人……我們可以看見,人家小少爺仍然站著,但魂已經飄出了口,仿佛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

“哈哈……您最好找一個有名的律師,不然我他娘的一定要告到你傾家蕩產。”

他的雙眼已經快要沒有了神色,事實上,在被“女鬼小姐”折磨了這麼久後,他的嗓子也乾啞地差點發不出聲音,隻有在看向禾萬秢小姐時,瞳孔裡才散發出森森的“殺意”。

說回正題,林晴冠作為一個被天才擠兌了將近十年的綠葉角色,恢複能力那自然是超乎常人的“強悍”——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沒過多久,他就被外頭呼嘯而過的黃沙風暴給迷的差點睜不開眼睛。

身為旁觀者,生理意義上的困難那自然是微不足道,但是能見度太低卻成了一個最大的問題,就像在沙暴中不戴特殊的裝備就看不清前進的路一樣。

而關於這點,兩位“禾萬秢”隨身攜帶的特製護目鏡就派上了大用場——當然,唯一聊勝於無的副作用,就是視野會變小許多。

說回正題,兩旁觀者兩局中人一同戴上了護目鏡,接著一看,謔,沙塵愣是“消失”的一乾二淨,除了紅色的鏡片給視線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鍍層之外,幾乎沒什麼差彆。

林晴冠雖然說是“見多識廣”,但關於這種稀奇玩意的本體,那自然是第一次見,對於這個護目鏡他那叫一個愛不釋手,終於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笑出了聲。

不過當在外頭跑了幾步路後,小少爺當即又灰溜溜地趕回到了大樓裡,原因無他,風沙甚至是太大,數不清沙子灌進了衣服裡,觸感實在是難以忍受。

抖掉衣服和頭發裡的沙子,他便非常自覺的穿好了衣服,外套的扣子嚴嚴實實的扣到脖頸,看上去像個活生生的大紅燈籠。

“都叫你悠著點了……看吧,這下吃苦頭了。”

對於小少爺的這一番“壯舉”,禾萬秢不禁感到一陣頭痛,但最後自己剛要出去,她又發現,自己被一團紅線組成的護罩給包圍的嚴嚴實實。

“知道啦知道啦——萬秢小丫頭可不能重蹈弟弟的覆轍,我還沒有喪良心到要把人拖下水的地步啦——”

在她的身後,林晴冠輕輕搭住了自己的肩膀,紅線從他的背後蔓延開來,雖然看上去很嚴實,但實際上就像一層極其堅實的紗,可以看到外麵的空間。

屋外的世界乍一看,好像與其他普普通通的小區沒什麼差彆,但是仔細去觀察,就可以發現這裡的怪誕之處:

明明街上的黃沙已經到了可以把人淹沒的程度,可仍然有幾個“不怕死的家夥”想要出來——

他們的皮膚已經不是可以用“白皙”來形容,那已經到了和白顏料一樣不正常的地步,如果輕輕一碰,甚至還可以摸到上麵異常的痕跡,就像是用白紙折成的生命一樣。

而比起這些,他們的臉更是詭異,明明身子不大,可頭卻比肩膀還要寬大許多,上麵的眉毛、胡子、頭發等等等等都是用黑色顏料畫的,卻可以明顯的紮眼、抖動。

“過去的禾萬秢”剛剛還想要上前去問路,可在行動之前,“倒仙小姐”便硬生生地拽住了她,接著又壓低了聲音:

“不要出聲……答應我,這個規則必須要遵守,不然……不,沒什麼,但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向陌生人搭話。”

“即便他們看上去和你的熟人很像,但是千萬不要開口,紙人會殺了你,就像剛剛的衣服女士一樣,明白了嗎?”

她的手還帶著粘液,但是完全沒有粘連到自己臉上,反而帶著了些許汙漬,為此,“過去的禾萬秢”完全不覺得生氣,反而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而為了說話,她打開一旁的行李箱,從裡頭找出來那本“先人禾萬秢”留下的日記,又用笨拙但快速的方式在上麵寫下了幾句話,效率堪比林晴冠:

“我明白了。”

“隻要不說話就可以了嗎?但是你怎麼辦?他們也會殺了你嗎?”

三個問號就這樣一股腦地拋了出來,“倒仙小姐”也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到了最後,她隻得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像過去一樣:

“放心,倒仙姐姐是水做的女人啊,她們又不可能殺了我……隻不過,芷瑟要記住,如果姐姐不能第一時間陪著你走到最後,那就不要猶豫,向前走,向那要去的地方跑,千萬不要回頭。”

這種說法,林晴冠與“過去的禾萬秢”也已經聽過不止一次,就像是那位闖進地獄,用琴聲迷惑了三頭犬,最後走到了冥王麵前,隻為了找回愛人靈魂的男人。

最後隻因為在地獄門口回了頭,他的妻子就這樣變成了石像,靈魂也被困於冥界中,無法回到人間。

“不要回頭”這種說辭,雖然大多數都是帶有“警告”與“危險”等等色彩的故事,但也有一些代表了彆離,代表了“放下過去,孤身一人走向未來”的意味。

那麼,現在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的“倒仙小姐”,又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

小姑娘不知道,事實上也不敢知道,冥冥之中,她總覺得眼前的“類人生物”有種莫名而來的熟悉。

即便在更早之前,她也曾因為那雙水晶高跟鞋而試圖對自己“圖謀不軌”,但這種詭異而熟悉的觸感,卻始終沒有辦法從自己心中抹去。

女孩沉默片刻,接著咬緊了牙關,又勉勉強強地露出不算完美的笑容,手上書寫的動作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可以給我講完這個關於陳初的故事嗎?”

“在路上我會乖乖聽話的,我們可以在外麵,在路上,聽完這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