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繁盛?57 惡意,報複行為(1 / 2)

裁憶 落枝乏 11138 字 2024-03-31

在這個古老的國家,有一句流傳了很久的話,不管過去了多長時間,都顯然不會過時——

沒錯,這句話就是大名鼎鼎的:“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而在自己即將昏厥過去的此刻,禾萬秢也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拖來的這位記錄者究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神一樣的對手”,還是傳統意義上的“豬一樣的隊友”。

書說上回,自打這倆諧星角色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愣是撕開了次元壁的隔閡,讓兩位過去的局中人聽到了堪比台風過境一般的尖叫後,場麵可謂是一塌糊塗。

那經曆過大風大浪禾萬秢小姐,即便是見識過再大的世麵,此刻緊繃著的神經也硬是被這接近巨人觀的老鼠屍體輕輕一撥,大腦當場死機,就地昏了過去。

可能這就是風水輪流轉吧,當初拖著小少爺在屋子裡把人家搞得滿頭是包,現在自己也被一重度腐爛的老鼠給嚇昏過去,這樣的下場……也是夠令人“唏噓”的。

“就是說……芷瑟小姐,您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有點像尖叫之類的?”

而對於自己看不見的、諧星們的慘案,“倒仙小姐”不由得有些疑惑,又自然而然地護住了“過去的禾萬秢”。

緊接著下一秒,她警惕的目光就這樣在兩位旁觀者所在的位置一陣搜刮,眼神冰冷,仿佛光憑視線,可以把來者的皮給剝下來好幾層。

小少爺當即被嚇得堪比風暴中的一朵盛世白蓮,腦子裡頭的吐槽就跟不要錢似的,一句一句地從嘴裡無意識地吐出:

“以後說什麼都絕對不能再手賤了啊喂,攬言啊,哥哥可能要先你一步命喪黃泉了,要照顧好哥哥給你的風箏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啊喂……”

話還沒有說完,被這堪稱沒有溫度的視線狠狠一剜,林晴冠當即就什麼脾氣都不敢有了。

他擦去頭上滲出的冷汗,又用自己開始發顫的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而即便被嚇到了這種程度,小少爺也沒有丟下自己同伴不管的意思。

麵對已經昏過去的禾萬秢,林晴冠深吸一口氣,手上的紅線飛舞,沒過多久,昏死過去的禾萬秢就愣是被五花大綁成了個粽子,被他像背書包一樣背在身後,看上去那是相當滑稽。

搞笑的話就先說到這裡,“倒仙小姐”自然也知道,自己看著的方向沒有人,但即便剛剛這裡發出了那麼大的聲音,可外頭的紙人卻完全沒有追過來的跡象……

這完全不符合邏輯啊喂。

唯一還可能算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些看上去嚇人的家夥就像過於死板的機器一樣,隻會在固定的地方巡邏。

也就是說,隻要找到它們巡邏的規律,馬上就可以鑽空子逃出這個封閉的小區。

沒過多久,類人生物女士便想到了這一點,心裡一直懸著的大石頭才終於勉強落了地,而正當她為之而竊喜是,與之相對的,一個新的疑問又接踵而至:

如果紙人們的行動軌跡是固定的,而且麵對異常,它們也完全沒有變通的意思,那在背後控製這些玩意兒的“幕後黑手”,又是為了什麼讓它們巡邏?

根據正常的邏輯推斷,讓兵力巡邏的目的無非就兩個,防止內部的東西出去,還有防止外部的東西進來,但現在的問題是,這些巡邏AI的底層邏輯就出現了問題。

即便在發現這裡出現了異常,它們也根本不會變通,卻仍然隻是按照規定好的路徑巡邏……

哇哦,這機器人誰做的啊喂……連這麼點小事都學不會,編程也是夠爛的。

思至此處,“倒仙小姐”一個沒忍住,嘴角開始抽搐起來,看上去就像是在笑一樣,可留意到自己身旁還有個禾萬秢,她便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刻意壓低了聲音:

“外麵的紙人巡邏還要好一會兒,我們就先躲在這,等外麵的沙塵暴停了再出去……對了,剛好我們還可以把陳初先生的故事說完,怎麼樣?”

咱就是說,您這轉移話題的手法也是夠生硬的哈……

對此行為,林晴冠雖然表示汗顏,但也沒有拒絕的意思,畢竟比起在漫天黃沙中行走,他更喜歡待在房子裡聽故事。

至於“過去的禾萬秢”呢,這小丫頭雖然也想著快點逃出小區,但她也知道,如果在沙塵暴中行動,自己可能還沒走出幾步路,就會被這些個嚇人玩意給五馬分屍——

“講講陳初先生的故事吧,我會當一個好觀眾的——嘿嘿!”

女孩在小本子上這樣寫到,可還沒有亮出來多久,像是覺得這樣的話有些生硬,她又趕忙在句子後麵加了個“嘿嘿”,還不忘添上一個占了將近四個格子的感歎號。

好吧,也算個可愛的孩子,至少沒有那麼不明事理。

“倒仙小姐”不由得笑出了聲,接著又把小姑娘抱在懷裡,身上的粘液卻沒有因此而粘到對方身上,反而像靠在水做的床墊上一樣,讓人緊繃著的神經也開始放鬆下來:

“那麼現在,故事又一次開始,上次說道,陳初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收到了一盒包裝普普通通的箱子,裡麵是一堆粘著血跡、屍體已經腐爛的死老鼠……”

世界的惡意就是這般簡單,少年雖然對此感到厭惡,但他還是選擇將恐懼與眼淚憋回肚子裡,戴著手套把這些死去的小生命丟進了樓下的垃圾桶。

如果這次小小的警告隻發生了一次,那麼這樣的恐懼,也許就隻會在漫長的時間中,逐漸化為一點無足輕重的汙漬,被悄無聲息地抹去……

但是第二天,陳初又收到了一盒玩具做的蟑螂,看上去極其逼真,嚇得他差點吵醒了自己熟睡的父母。

第三天,一隻拔去毒牙的蛇,剛打開的時候,冷血動物吐著芯子的模樣,險些讓少年的呼吸停滯。

第四天,一塊沾了不知道什麼動物血跡的板磚,陳初顫抖地將它拿起時,沉甸甸的重量讓他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第八第九天,少年都已經快要記不清,這樣的惡作劇已經持續了快多久。

即便自己已經把當初不成熟的發言刪除,即便自己已經低聲下氣、非常誠懇地,向那些不曾熟識的陌生人道歉,但暴力永遠不會就這樣輕易結束。

當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施暴,這隻是毆打,一群人向一個人,那是欺淩,但是隻要人數不斷增多,這份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暴力,就會在潛移默化中被稱為“正義”。

芷瑟也許會覺得奇怪吧,事實上我也很奇怪,為什麼陳初不能向自己的父母、老師,甚至是我們永遠可以信賴的警察,去尋求一個小小的幫助?

但是,我們必須要知道,偉大的永遠是人,而不是一個職業,當我繼續聽下去時,我隻對於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人渣感到絕望。

事實上,陳初向警局報了案,可敬的警察他們也抓住了那個欺淩這孩子的家夥。

那是一個隻會在網絡上施加暴力、現實中一事無成的卑劣之人,不值得去用太多的筆墨訴說。

事件原本也該告一段落,陳初回歸了現實生活,回歸了自己平平無奇,但也無比幸福的日常,但是在第二天,又一場“慘案”就這樣發生了。

在回到家時,少年在家門口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紙箱子。

箱子不重,也算不上輕,裡麵好像有一個仍然還活著的東西,陳初將它抱在懷裡,就像抱著一場綺麗的夢,隻要稍一用力,它就會像泡影一樣,徹底碎裂。

這是什麼呢?

即便心裡還有些對陌生快遞的芥蒂,但少年仍舊像打開盒子的潘多拉一樣,義無反顧地把盒子帶回了房間中。

紙盒裡麵是一隻小小的花栗鼠,看上去圓滾滾的,就像個金黃色的湯圓,上麵還有一張紙條,寫著這樣一句簡單的祝福:

親愛的陳初先生,很抱歉之前我在網上對您的出言不遜,這隻花栗鼠就是我對於您的歉意,希望您可以收下,當然,我會負責它衣食住行的錢,請每天到這裡等我——

非常感謝您願意看到這裡,您最親愛的朋友:陸仁釘。

這個網名叫“陸仁釘”的人,陳初以前在某個平台上見過,是一位非常年輕的女性,隻比自己大了三四歲,平常喜歡喂一些貓貓狗狗。

也許呢,在這個天真爛漫的年紀,陳初就是期待著世界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即便自己已經經曆過這樣的暴力,他也仍然抱有哪怕一點點的、對於“奇跡”的期待。

少年收下了這隻花栗鼠,取了一個簡單的名字:蛋黃,因為看起來它黃黃的,所以就叫這樣一個名字。

至於陸仁釘小姐,非常湊巧,她就與陳初住在同一個城市,在兩人在網上約定了見麵時間,就這樣在一個周末,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裡,兩人相見了。

交談的過程其實並不順利,陸仁釘女士是一位特彆有主見的女孩子,當然,這不是嘲諷,我們女孩子當然要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應該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彆人身上。

但話又說回來,好在陳初是個老實過了頭的孩子,整個聊天過程雖然有些針尖對麥芒的既視感,但也不至於鬨出什麼大亂子。

在會麵的最後,陸仁釘給蛋黃留下了幾袋花栗鼠專用的糧食,一些磨牙棒,還有一個看上去相當舒服的籠子,兩人約好了下一次見麵的時間,這一天就這樣畫下了圓滿的句號。

即便第一印象算不上好,即便共同話題也實在稱不上多,但是因為這個小小的生命,兩人之間的關係就這樣逐漸拉近,漸漸的,陳初也快要走出過去的陰影——

但是,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糟糕,有些人就是注定會獲得一個糟糕透頂的結局。

首先發生的,是蛋黃開始不喜歡吃東西,本來隻是件非常小的事情,陳初也以為隻有餓幾天就會好,但是在第二天,他發現籠子裡的玩具全部都被啃了一遍。

這雖然在多數人看來很正常,但是當它把自己的窩給咬出三個洞之後,陳初終於意識到了有哪裡好像不對勁。

為此,少年特意去問了問陸仁釘小姐,試圖從對方的口中得出一個切實的答案,而事實上,對方也確實這樣說了:

“這很正常,隻是蛋黃的牙有些癢了,不能給它吃太硬的東西,就像你蛀牙了也不希望吃硬的東西把牙硌掉吧?”

這個問題原本在瀏覽器上搜索,就可以得到一個完美的答案,因為倉鼠需要硬的東西磨牙,這樣才不會因為牙過長而無法進食,從而餓死。

但是在經曆過那樣的惡意之後,陳初不敢再去向瀏覽器發問,事實上在那之後,他完全隔絕了網絡,性格也逐漸變得孤僻。

在這段時間裡,可以說陸仁釘小姐,還有她帶來的“蛋黃”,是陳初為數不多的算得上“朋友”的點頭之交。

而在這樣的日子度過了近一周後,陳初被他的父母送到了學校寄宿,因為他們要到國外出差一段時間,蛋黃也回到了陸仁釘小姐手裡。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度過了一個學期,在學校的時間裡,陳初並沒有像童話故事中一樣遇到幾個要好的朋友,他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隻有幾個點頭之交,普通到生活隻有自己的花栗鼠。

但即便如此,陳初也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可悲”,在那場網絡上的爭論過後,昔日那個普通的少年,已經不敢去奢求更多的幸福。

少年隻是想要不再被暴力侵擾,不用被言語侮辱,僅此而已,即便這樣的要求對於很多人來說,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

咳咳,話扯遠了,在一學期的時間過後,陳初回到了自己的家,又在第一時間找上了陸仁釘小姐的住處,但是迎接他的,卻是一張簡簡單單的死亡證明。

彆誤會,那隻是一隻花栗鼠的死亡證明,是的,蛋黃就這樣死了,可當陳初登上自己塵封已久的社交賬號,去找已經離開這座城市的“友人”時——

嘿,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糟糕,即便有人期待著奇跡到來,但他們也不會因為這份期待而收獲完美結局。

陳初看到,對方已經把自己拉黑了,從陸仁釘以前留下的視頻記錄,以及周圍人的訊息來看,這位女士是一名絕症患者。

網絡上有她曬出的醫院證明,有她做化療時剃光頭發的照片,有各種各樣留下的痕跡,全部都證明著一個不爭的事實——

她早已時日無多。

自己在學校裡度過的每一段時光,那都是彆人可能花費了無數金錢、痛苦乃至於期待,都沒有辦法獲得的一份禮物。

少年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他打開自己第一次遇見蛋黃時的那個紙盒,在繁雜的裝飾下,他發現了一張紙。

那是陸仁釘小姐留下的一封遺書,上麵訴說著自己對於生命的期待,訴說著自己想要獲得一具健康的身體,想要和自己一樣,能夠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遺書中這樣說道,陳初是幸運的,因為他不用像熱血漫畫中的主角一樣,肩負著彆人強加於自己身上的使命。

他不用因為絕症、因為病痛、因為可笑但又無法更改反抗的“命運”,從而在絕望的深淵中不斷掙紮——

那麼,為什麼獲得了如此之多幸福的陳初,又有什麼資格、什麼資本,去追求更多的幸福?

這樣的話,無論過去多久、經曆過何種苦難,都隻能說是偏激的,甚至是“錯誤”的,因為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能因為自己生來痛苦,從而否定彆人追求幸福的權利。

可是這樣的道理,這樣自己在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陳初卻在那場網絡施加於自己身上的暴力中,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樣弄丟了。

“為什麼我獲得了這樣的幸運呢?”

在翻閱這份夾帶著絕望與“惡意”的遺書時,少年突然萌生出了這樣可笑的想法。

他開始懷疑,自己身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好運”?自己又是否配得上這份世界給予自己的好運?

而就在自己於矛盾中不斷掙紮的時候,那個改變了陳初一生的角色出現了。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到家裡,儘可能的想要忽略那個在路上遇到的、想要與自己做交易“高禮帽先生”時——

他透過窗戶玻璃的反光,看到了那個如同夢魘一般的“怪物”。

“高禮帽先生”仍然是那樣子,過於纖長的肢體,畫著歪歪扭扭的狐狸的麵具,還有那頂仿佛被膠水牢牢粘在頭上的高禮帽。

看上去唯一的不同點,恐怕隻有他看上去比初見時矮了一點,身體的比例沒有那麼的……不正常。

“可以與我做個交易嗎?”

他口中所道出的話語,老實說,聽上去仍然像金屬摩擦時所發出的噪音,仿佛可以把自己的耳膜給紮出一個個細密的孔洞。

而見“高禮帽先生”仍然這樣糾纏不休,陳初心裡比起恐懼,他所感到的更多的,是對於自己的、對於眼前這個“怪物”的、對於這糟糕而幸福的人生,所帶來的“煩躁”。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按在對方臉上的麵具,最後又發出幾聲神經質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高禮帽先生,我就這樣稱呼您吧,高禮帽先生……我與您做了交易,那您肯定需要我付出什麼作為籌碼,對麼?”

在長久以來壓抑之下,少年終於墜入了瘋狂的深淵,即便他看上去仍然像過去一樣,但他的靈魂早已經汙濁不堪。

自己在乎的東西太多太多,在乎關心自己的父母,在乎曾經帶給自己無數快樂與色彩,卻又這樣輕易消逝的蛋黃,在乎死在了病床上,期待著未來的陸仁釘——

但陳初又感覺,自己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更準確的說,他不想去在乎這條背負著彆人期待的生命,更不想承受這份好運帶給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