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生命,可愛而又卑劣的生命,它們可以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它們也可以為了其他東西拋棄生存,比如自由,比如情愛……這是多麼可笑的事啊。
對於神靈來說……對於全知全能的神靈來說,祂們不需要這樣一張空頭支票,沒有人能永遠陪伴於長生者的身側,長生者也不需要那些唾手可得的自由……
祂們需要什麼?
祂們又為了什麼而活著?
那個身處世界之外的神靈,從未奢求過凡人所重視的幸福,祂會編織命運的絲線,祂會散播自由的鮮血,衪會苦等時間的儘頭,直到永遠,永遠……
然而在數以萬計,甚至更多的漫長時間裡,神靈在無意間,觸碰了那個脆弱而幸福的世界。
而僅僅隻是這樣一碰,霎時,昏暗的天空被血色汙染,大地燃起無邊無際的火焰,閃爍著的繁星被人們絕望的哭喊與槍械的轟鳴掩蓋。
“戰爭”。
一場波及了整個星球的戰爭就此爆發。
神靈看到,過往幸福而美好的人們,因為一頓飽飯而互相撕殺。
看到不過十歲的孩子,在母親的逼迫下拿起槍械。
看到憤世嫉俗的年輕人談論著這場恐怖的天災,談論著人類的劣根性,仿佛自己置身事外……
祂看到了許多許多從未見過的殘忍景象,衪第一次看到於鮮血中綻放的花是多麼美麗而妖豔,祂也是第一次聽到那來自於地殼深處的亡魂,所道出的歌聲有多麼動聽。
而在這一次次的觀看,神靈本該純澈的靈魂,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戰爭的硝煙與黃泉的歌聲腐化。
祂渴望戰爭與血液的腥甜香味,渴望死亡與絕望的尖嘯哭嚎,甚至連祂都不知道,在自己沉溺那無邊無際的“幸福”之中時,自己甚至連“神靈”這一身份都已經失去——
如果他連神靈都不再是……如果他早已被那樣的汙濁腐化,那自己能夠做到的又有什麼呢?
“但是這又有何妨?他想起了自己所追求的血色世界,享受了自己墮落於至此時的美好與歡愉,天理與規矩什麼的……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故事結束。”
伴著一聲清脆的結語,林晴冠耐著性子聽完這段有點像不成熟的小孩所寫的“黑化故事”後,他也終於憋不住氣,黑字在開口了一瞬間硬生生地竄入口腔。
老實說,那玩意的口感極其奇怪,就像是偏硬的方方正正、還沒有刺的巨型毛毛蟲,不過說到底,也不可能有人想要把這種詭異的東西當作食物。
“噗……哈,哈……禾浮——啊嗚嚕嚕嚕……”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咱也不能用這種詭異的方式死啊喂!
可能是因為想到在未來葬禮上,彆人是怎麼評價自己死因的場麵,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在這種絕境時,人體內部所爆發出來的求生意誌,林晴冠發揮出了自己的潛能——
隻見小少爺哭喪著臉,兩眼淚汪汪地咀嚼著那些黑字,一邊往禾浮醫的方向拚了老命地遊去,一邊在向上天保佑自己嘴裡的這玩意沒有什麼毒,愣是吃出了一條路來。
不過咱有一說一,這些東西啊……如果忽略掉外表和口感,意外的還挺好吃,可以當零食——個錘子!那家夥跑哪兒去了!
“禾封,這個名字……是衪給我取的,因為衪說禾這個姓氏有好運氣,可以讓我一生都在幸福中過活,我很開心,很開心能有這樣一個朋友,一個來自世界之外的,自稱為神的朋友。”
好吧,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禾浮醫那男人仍然在下墜,從他飄忽不定的聲音這點就可以聽出來——天知道為什麼他可以違反物理學一樣的墜落!
不過吧,先說好,不是偏見啊……咱就是說,姓“禾”真的能有什麼好運氣嗎?
禾萬秢也好,禾盈星也好,還有那個被徹底封殺了的禾甘女士……現在再加上一個禾浮醫,你們姓禾的一家人就從目前看來,真的挺“多災多難”的。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會把自己眼珠子給紮爆的黑字,林晴冠的白眼估計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但是現在又能怎樣?還不是得去找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免得他墜落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
想到這裡,小少爺用鼻子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又張開嘴,想試著把禾浮醫痛罵一頓以舒緩自己的怨氣——
結果話還沒出口,那些黑字便不請自來地往胃裡,那樣的熱情程度,堪比超市裡頭提供試吃的推銷員。
不過這次的“進食活動”並不算虧,至少他又聽到了禾封的自述,他的聲音正在從更深處傳來:
“我知道說自己有個“神靈朋友”這種事會被彆人說成神經病吧……但是我真的很開心!非常非常!”
“因為他們說我是個怪物,不會感覺到痛的怪物……他們說這樣的怪物應該被送到實驗室裡研究,應該實現自己最後的價值,我應該去死……去死。”
“我應該徹底在那些人眼中消失,我的身體會腐爛在泥土裡,我的靈魂會墮入無儘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