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敢把後麵幾句說出來，他咬緊牙關，用力抱緊愈發猖狂的白色觸手，現在又是怎麼樣？

我不是上帝，不是全知全能的神，那身為一個無能的普通人，一個不堅強、不努力、甚至有些顧影自憐的惡心家夥……我又能做什麼？

“哥。”

“晴冠。”

“我們說好了，要三個人一起，健康快樂地在羽枝鏡外的世界散步。”

“你……要食言嗎？”

在這一刻，林晴冠身前的鏡子碎片發出奪目而璀璨的光，身上的傷口開始愈合，疼痛與疲憊被漸漸淡化——

他看到了長著翅膀的天使，看到了輕柔而溫暖的雲朵，看到了那矗立的白色方碑，述說著自己未曾去設想過的未來：

“林攬言已死。”

方碑上刻著這五個大字，林晴冠揉揉眼睛，試圖從這恐怖的噩夢之中清醒，但是這沒有用，當他再次看向方碑時，上麵所刻的字又變了：

“無名仙靈已逝。”

不……不對，他們不可能……他們！他們答應了我的……

“你要食言嗎？”

你的腳步要在這裡停下嗎？你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你有那麼無能嗎？

“攬言？鏡哥……”

林晴冠向前走去，不由自主流出的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嗓子乾啞到快說不出話，如果自己可以早一點察覺林攬言的處境，如果在那個辦公室裡可以幫上鏡靈的忙……

如果！如果自己沒有那麼無能，不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我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現在，以神明的名義，宣布判決。”

箭。

無數的箭。

那些本來和藹可親的天使撕下了外皮，祂們像故事裡的惡魔一樣拉弓、瞄準，看向林晴冠的目光也帶上了狠厲。

“被告林晴冠，以神的名義，將背負弑親之罪予以處罰。”

弑親？林晴冠在心裡默默問道，然而一個悅耳的聲音又在此時響起：

“哥，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但是……為了讓你更好的活下去，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抹去我的存在，抹去你的記憶，抹去……我所留下的一切。”

小少爺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抬起頭，周圍的場景又一次開始變幻，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段鐵路的交叉路口。

而在一旁的鐵道上，林攬言正笑著對自己招手。

“轟——轟——”

還沒等林晴冠做出什麼動作，一輛轟鳴著的火車又以飛一般的速度向前駛來，刹那間，血肉橫飛，殷紅的溫熱液體濺滿了少年的臉頰。

當他走上前時，軌道上隻剩下了一具被碾到看不出原型的屍體。

“看，你什麼都做不到，林晴冠什麼都做不到。”

嘈雜的機械音嘲弄著林晴冠本就脆弱的神經，他想要呼吸，但是每一次吸氣，腥甜的味道便會隨著鼻腔湧入身體，惡心而又令人悲哀。

“電車難題曾經令無數的人為此苦惱，但也有更多的人，在這瘋狂可笑的基礎上又創造出了更多令人作嘔的延伸……看啊，看啊，你會怎麼做？你會救下哪個人？”

聲音發出刺耳的奸笑，血肉模糊的屍體在林晴冠的麵前重組，最後變回了自己最為熟悉的模樣：

林攬言。

少年顫抖著伸出手，思念也好，苦楚也罷，最後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哭嚎：

“為什麼……要走啊……”

“因為我想讓你幸福……讓你可以像個真正的大少爺一樣，快快樂樂把渡過餘下的人生……我不是什麼勇敢的人啦，所以……要活下去哦。”

“轟——轟——”

林晴冠向前撲去，卻被一道看不清的屏障阻擋，他不停地敲打、吼叫，但是火車仍在不斷的逼近，那刺耳的轟鳴一次又一次地回蕩在耳邊。

該怎麼做？要怎麼樣才可以讓他……讓攬言活下來？

“你應該活下來……你應該，和我一起活下去，這是身為家人，身為情同手足的兄弟所該做的事情，不是嗎？”

小少爺無力地跪倒在地，剛剛的話語似乎已經花費了他最後的氣力，但在下一刻，一個拉杆出現在他的身後。

“要讓他活下來，還是讓他因為你而犧牲……晴冠，你會怎麼做？”

機械音於空中響起，周遭的時間被暫停，那輛火車不偏不倚地停在交叉路口，林晴冠一愣，想都沒想便跑上前握住了拉杆，但在這時，他又看到了另一個人：

鏡靈。

那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少年站在另一邊的鐵軌上，向自己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我……很想你，現在該做出選擇了哦，晴冠，你應該怎麼做？”

鏡靈閉上了眼睛，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

“在我們之間，你可以……不，你想要救下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