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拷貝出的記憶實體,移植進了童晴冠的靈魂裡,然後……童曇的哥哥,我們兩個的朋友,最後變成了怪物……”
怪物?
聽到這兩個詞彙,林晴冠的大腦“怔”地一下斷了線,雖然自己早就已經知道了事件的結局,但是……記憶這一事物,難道真的與靈魂有關?
他不知道,而當自己回過神來時,他看到周遭的場景又一次開始變化,散落漫天的櫻樹花瓣在空氣中炸裂開來,最後化為消毒水的氣味,消失不見:
“如果想要知道……如果想要記住他的過去,記住他的悲傷,那就去看吧,去用眼睛看清楚童晴冠的苦痛,然後負重前行。”
兩個少年的聲音變得愈發遙遠,官餘刃與禾浮醫的身影也逐漸消逝,但是小少爺可以看出,他們在笑,可打濕指節的淚水,又仿佛在訴說著內心的難過:
“這是身為一個旁觀者應儘的責任,我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解放漫無邊際的長夜,我們抱有共同的理想,我們擁有共同的意誌,我們的生命終將投身於戰爭之中,隻是為了播下通往明日的種子。”
聲音消逝於光芒之中,林晴冠的右手緊握成拳,他像機械一樣將左臂扭回原樣,而後拿起桌上的本子,看向傳來女性聲音的不遠處:
“你有聽說過,在很早很早以前,於國外盛行的一本小說嗎?”
那個女性穿著件白大褂,但那利落的短發還是表明了她的身份——這一切的源頭,任琳。
“不知任女士說的,是什麼樣的小說?”
而在任琳身側,那個也穿著白大褂的小姑娘開口問道。
周遭的光芒開始消散,小少爺也終於看清了這是哪裡,憑著病床、高大器皿和消毒水味,如果沒有猜錯,這應該是進行“醜孺實驗”的實驗室。
而在自己身旁,一個瑟瑟發抖的男孩正看著眼前的兩位女性。
“放我……出去,不要碰我!我不是狗……我不是!”
男孩的四肢支撐著身體,含糊不清的話語和其中夾雜著的犬吠,讓他看上去不像個人,反而像個瘋子。
“在我十歲的時候,我的家裡讓我學習女紅和烹飪,但是我不喜歡,每天都會在空閒的時候跑出去,讓隔壁家上了學的姐姐去給我講故事。”
任琳站在高處,隔著一塊玻璃看著底下的男孩,聲音輕鬆而愉快:
“有一個男人,在一天醒來的時候變成了甲蟲,沒有辦法對家裡做出什麼貢獻,於是他死了,因為饑餓。”
“現在的童晴冠,又是會變成誰呢?”
短發女性的聲音輕快而明亮,仿佛在訴說著一個美好而陽光的童話,而不是悲劇,不過她身旁的姑娘倒是有些困惑:
“那個……請任女士賜教,童晴冠不一直是童晴冠嗎?”
“不對,記憶這種東西啊,是可以改變靈魂的偉大存在,現在擁有了12份記憶的童晴冠,即是他自己,也不是他自己。”
聽完這仿佛沒說一樣的言論,林晴冠也顧不上回嘴,隻是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對男孩說上幾句話:
“還能撐下去嗎?我會找到辦法的……我可以改變——”
“第一次,他睜開眼睛,變成了想要回家,靈魂卻被強行改造的亥刻小先生。”
話音未落,林晴冠身側的男孩便蜷縮成一團,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我想……回家,他們說過……要帶我回家……”
他的聲音很輕,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但這股超乎想象的思念,仍然讓“童晴冠”發出幾乎令人心碎的泣音。
“第二次,他睜開眼睛,變成了與狗交換了靈魂的戌牧小姐,成天隻會不停的汪汪亂叫,最後還被我安排的那些老畜牲們給帶走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已經成了五個孩子的媽吧。”
聽到這裡,任女士她身邊的小姑娘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在本子上添上幾筆,完全沒有理會童晴冠那幾近於吼叫的悲鳴。
“第三次,他又睜開了眼睛,變成了想要拯救蒼生,最後流乾了血液的酉晨小姐。”
“第四次,他變成了無法共情、無法理性,最後瘋魔的申慧先生。”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第八第十次,整整十一個人的苦痛與悲傷,他都可以感受的到。”
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變換之下,童晴冠的淚水徹底流乾,嗓子也徹底沙啞,大腦疲憊不堪,最後隻能在無儘的痛苦與噩夢之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實驗室裡,隻留下一個憤怒且悲哀的林晴冠,一邊記錄著這些慘絕人寰的言論,一邊瞪視著那兩個大笑著的瘋子。
“我……我不想,死,不要過來……”
而最後,實驗體先生的呢喃徹底燃起了少年的怒火,他走上前,聲音多少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怎麼敢……你憑什麼這樣做!他們都還是孩子,他們!他們的痛苦你有什麼資格來使用?”
“他們本來應該活著,像那些普通人一樣,快樂幸福……你有什麼資格改變他們的一生,踐踏他們的痛苦!你憑什麼!”
“因為他們是沒用的廢物。”
像是聽到了小少爺憤怒的質問,任琳露出歡快的笑容,看向童晴冠的目光都充斥著喜悅:
“他們是為了國家而死,他們是應該為此而感到自豪,這些……是我的祖先們曾教導我的,無比偉大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