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血爭詩?87 記錄者(2 / 2)

裁憶 落枝乏 3597 字 10個月前

晴冠先生應該想問問吧,我到底經曆了什麼,而我的父親經曆了什麼,聽好了……聽好了,這是對於我而言的現實生活,我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上帝關門開窗”的言論。

您也許想對我說,不管怎麼樣,至少人要心向光明,哈哈……那您可以回答我嗎?回答我那是什麼狗屁光明?

我們過去經曆的一切,難道就是為了甚至可能連存在都是未知數的美夢?憑什麼我們隻是天生與彆人不一樣,就要被迫承受“繩挑細處斷”的命運?

回答我啊林晴冠……你回答我啊!不是說要記住我們的故事嗎?不是說自己會解決這些東西嗎!一個幾歲不到的混蛋崽子有什麼資格——

“很疼嗎?”

廢墟的沙土上,林晴冠隻是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人,手上記錄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老實說,眼前的東西如果說是“人”,那可能小少爺對於“人”的定義,還是太過於寬泛了些。

那不過隻是一群粘稠的、虛幻的、不可名狀的物體,能勉勉強強地看出半個不完整的人形:

“先生,或者女士,很抱歉我隻能用這樣的語氣對您說話,在此,請允許我向您致以歉意。”

“但是,哈,我必須承認,我從來都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我從來……都沒有想要讓你們在這個現世活下去。”

手中的筆尖被收起,又重新戴回到少年頭上,而這一次,可能是因為困倦,也可能是因為疲憊,他終於沒有再露出笑容。

尚未成熟的男孩,彆開自己逐漸染上橙紅色的一點劉海,又用自己可以稱得上空洞的雙瞳看著眼前的“人”——

紅線從他的背後蔓生而出,一根根,一縷縷,最終化為無數銳利的尖刺,染上了平靜的白色火光:

“很抱歉,我一開始沒有說出這些事的真相,畢竟我隻是個普通人,我從一開始……從一開始到現在啊,就沒有找到“拯救”你們的任何辦法。”

“這即便在彆人看來,是一種偽善,是一種沒有意義的借口,但是啊……先生,或者女士,你知道這座城裡,有多少人嗎?”

眼前之“人”似乎是在恐懼,就像是從眼前這樣的“瘋子”身上,看到可以用“天真”去形容的殘忍。

尖刺貫穿了黑影的四個角,又將其死死地定在地上,但火焰卻沒有把他燒毀,隻是等待著主人的下一步——

“我的表哥跟我說過,空氣中其實存在著不知名的造物,可以腐化已經沒有軀殼的靈魂,我想您應該也不知道,從自己死去的那一刻,您就已經失去了……可以回到現世的資格。”

少年低聲說著,他單膝跪地,指尖在影子的身體上來回滑動,聆聽著這具身體中的哭泣、哀求,還有那直至死亡,都沒能完成的遺憾。

在這麼久的時間裡,在自己都快忘記歲月定義的回憶裡,林晴冠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靈魂、用自己身上的每一塊皮肉,去記錄下這些人的絕望——

“您敢說,自己隻是這場戰爭的唯一受害者?您難道真的敢說自己比彆人更慘?所以,哈哈……所以我的記錄,對於您而言,就沒有任何意義嗎?”

“您知道有多少被腐化的同族同胞,他們甚至隻能活在你們的記憶裡,可能還是以敵人的身份,就這樣死在你們的槍彈炮火下?回答我,戰爭的存活者,回答我——”

“您難道沒有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將自己的苦難放上天平,與彆人進行比較?”

純白色的汙濁火焰又一次燃起,在林晴冠的指揮下,它們在黑影上切割出兩個字眼,兩個簡簡單單的回答:

是,否。

即便過去了那麼長時間,旁觀者依舊還是那副少年的模樣,即便看了那麼多的痛苦,小少爺卻依舊會對這些東西感到憤怒,感到痛苦:

“您真的認為,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記住你們的故事?您難道真的認為所有人都願意就這樣被我記錄?”

“您經曆過戰爭,又為什麼會如此天真的覺得我所做的一切……是那麼輕鬆?”

話音未落,林晴冠又走到桌前,伸手翻開自己的記錄,那麼多的人,多到一年兩年的天數都沒能將其記敘。

而到了如今,封入自己身體中的“記憶”,與自己靈魂相接的“痛苦”,恐怕已經將關於“林晴冠”的根基模糊:

“我不知道您到底是怎麼想的,當然……我現在也不屑於去猜了,我隻希望您能記住現在的觸感,記住我感受到的戰爭,記住我被你們唾棄的所謂聖母——”

“到底要背負多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