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無名?102 金魚草(1 / 2)

裁憶 落枝乏 3862 字 10個月前

侯燈記得在自己五歲左右的時候,他還與所有困苦而悲傷的人一樣,在小巷子裡用彆人的垃圾苟且偷生,過長的頭發無法打理,身上的傷口也無法處理。

但是在那個時候,就像所有美好的童話故事一樣,他遇到了一位友善的中年女人。

女人自稱為“石井風”,她告訴了侯燈很多很多事,多到少年都快要忘記了,這些事情是錯誤的,還是正確的:

“其實沒有一個固定的名字也是種幸福。”

“隻要沒有名字,你可以是自己,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你可以是救贖彆人的光,也可以是毀滅彆人的火。”

“你可以是任何人,你的靈魂將得到永生!隻要有這麵小小的鏡子。”

少年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是他不想要得到所謂的永生,因為過於漫長的生命,不論何時都會消磨自己的心智、摧毀自己的靈魂——

而到了最後,在宇宙的……不,在世界的儘頭,自己隻能孤身一人,看著那一陳不變的令人恐懼的風景。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要一個名字……就叫方殷!因為爸爸姓方,媽媽喜歡音樂,叫這個名字,就好像他們還在我身邊一樣……”

無名少年看著石井,最後又鼓足了勇氣,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他記得母親在一片漆黑的房間中鬱鬱而終,他也記得父親被一眾村民逼上懸崖,最後墜落到鋒利的石塊上,腹部被直接貫穿,不大明顯的鮮血浸染了整塊巨岩——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又無法徹底忘記的記憶。

“當然可以,親愛的孩子,但是,請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石井女士這樣說道,又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就像雕刻家找到了完美的石料,一個沒有經過什麼教育、重要的家人已經死去,甚至沒有名字與社會背景的小孩子……

如果再加以雕琢,說不定這份計劃,這份從自己來到此世、來到這個世界所要實現的願望,真的可以成功!

少年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不過隻是一塊被彆人利用的踏腳石,即便在過去也曾經曆過痛苦的時光,但他也仍然期待著哪怕一點點的奇跡——

也許……我是說也許,有人可以愛著自己,有人可以陪著我,甚至她還給了我一個為自己命名的機會,我不敢妄自尊大,因為我沒有那樣子做的資格……

但是也許她會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對嗎?侯燈先生,我的……朋友。

方殷心中存在的妄想,在空氣裡逐漸擴大,當然,這是物理意義上的,單善看到了那些白色的字體在光球的身後被放大,然後再一次被黑色的霧氣吞沒——

老實說,看上去就像有人在刻意去掩藏這些故事一樣。

“所以說……她……或者,不這不重要,方殷那孩子其實認識侯燈先生?”

少年整理完大腦裡愈發混亂的記憶,而後看向那個飄浮在空中的青藍色星星,又一次陷入了疑惑之中:

“他們三個人是怎麼交集到一起的?我是說……這根本沒有道理啊。”

“那個時候侯燈甚至都沒有出現,隻在內心獨白裡以字體的方式登場……他們怎麼回事?還是說……變成了“星星”的夜鷹先生,其實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低下頭,看著腳底下的一片漆黑,最後伸出手,將那顆青藍色的夜鷹之星從空中扯下。

毫不意外,火焰又一次灼傷了掌心的皮膚,但是他仍然沒有鬆開的意思:

“你究竟是誰?在這個故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你又為什麼會知道他們的故事?

單善深吸一口氣,又鼓足了勇氣,將這道閃耀著的火焰捏碎。

刹那間,唯一的光源熄滅,周遭那些仿佛沒有儘頭的漆黑也隨之徹底消失,他看到白色的花朵在空中盛開,而後又飛速凋零,過大的花瓣帶著甜膩到仿佛即將腐爛的水果一樣的氣味將男孩吞噬——

而在單善再次看到光芒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卻令自己無比的……應該可以用“恐懼”來形容。

“親愛的,你要相信我,“媽媽”是不會害你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是我把你從陰影裡拉出,也是我為你犧牲了一切……這都是我為了你而製造的啊!”

蒼白到仿佛沒有一絲汙垢的房間之中,方殷身著一襲白色的長袍,機械般地重複著那些隻有在寺廟或神社裡才能看到的祈福的舞蹈,口中低聲吟唱著晦澀而難懂的咒語。

汗水浸透了衣物,止不住的喘息聲充斥了整個房間,但在他留意到在一旁觀看的石井女士後,少年又咬了咬牙,堅持著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一遍,手腳開始變得沉重,掌中所握著的類似於佛珠的東西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幾聲不重不輕的“噠噠”。

兩遍,視線被臉上的汗水模糊,口中本該爛熟於心的“咒語”也逐漸卡殼,但是方殷仍然沒有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三遍、四遍、五六十遍,少年終於獲得了幾分鐘休息的時間,方殷癱坐在地上,連著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勉強使自己那狂跳不止的心臟稍微平複:

“我們所做的……都是正確的,為了,哈、哈……都是為了,很多很多人的幸福,才去做的、對嗎?”

“知道嗎,孩子,我啊活了太長太長的時間嘍,我看到了戰爭與和平,看到了悲歡與聚離,他們這些人啊,沒有信仰,也沒有寄托。”

“但是現在,在這個世界裡,有了靈魂的存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石井撿起放於地上的“佛珠”,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褪去的意思,她的目光透著一股子令人恐懼的、幾乎無比純粹的“瘋狂”,讓單善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