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這一份份的記錄,方殷並不像之前那般的歇斯底裡,他看上去很平靜,平靜讓人感覺不大正常:
“任女士……我現在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比如什麼?我的孩子,你當然有選擇的權力,畢竟你是……”
石井女士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隱私被曝光而感到不快,正相反,她的臉上依舊掛著完美無缺的笑容:
“畢竟,你可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孩子。”
而麵對仿佛永遠走在自己前一步的石井風,少年搖了搖頭,不算炎熱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他輕笑著的臉:
“我想要結束這段旅行,可以嗎?”
“我知道的啦,任女士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還有自己遠大的夢想……是您一直在拽著我往前走,是您一直在告訴我要活下去要繼續為了世界努力——”
“您真的是個很完美的母親。”
“但是我現在有點累了……”
方殷的手緊緊握著門把,聲音帶上了連自己都不察覺到的顫抖:
“我可以停下了嗎?”
少年微微欠身,像是在為自己的不成熟而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孩子,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很傻,很不聰明,所以……再也不見。”
話音未落,少年奪門而出,留下一臉茫然的單善,與雙手抱懷的石井女士,她的表情還是那樣的平靜,像是已經習慣了這般的“無理取鬨”。
“不追嗎?”
“蠢問題,他最後還是會回來的,難道不是嗎?”
所以說啊……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喂!
看著摔在牆上的大門,單善又轉向還在一旁談笑風生的兩個“老妖怪”,一時間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後又急匆匆地跺了跺腳,索性徹底放棄了思考。
而“鏡靈”看著石井,最後將那朵燃燒著的金魚草往天上一拋,低聲念起那熟悉的咒語,仿佛在唱著一首寧靜而溫柔的歌:
“黎明破曉,耀陽再次升起。”
第一句末了,周遭有微小而輕盈的光芒浮現,白衣少年閉上眼睛,一把看上去無比破舊的油紙傘憑空出現。
他將舊傘舉起,那些光芒彙聚於頂端,變成一個溫暖的白色圓球。
“黃昏泯滅,燈火點亮塵世。”
第二句結束,那個光球於空中盛開,綻放成一簇柔軟的繡球花,而又在下一個瞬間,每片花瓣又化為了幾束帶有挑撥意味的光線,在三人麵前舞蹈。
“幽火熒熒,鬼差不忘索命。”
第三句斷開,在不遠處的走廊之中,有帶著血液腥氣與汗水鹹味的緞帶從方殷的額頭上飄出。
他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把這些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拉回,但很顯然,這僅僅隻是徒勞。
“因果輪回,生靈皆歸虛無。”
第四句收尾,鏡靈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於花叢之間舞蹈的腥紅色的“記憶”,沉默不語,最後又將那些東西從胸口塞入了身體,仿佛這樣做,就能充盈自己可能從不存在的靈魂。
“我不想忘記……我隻是想要消失,隻是不想變成提線木偶而已,真傻啊……從一開始我就該知道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是我的報應。”
“從最早石井女士找到我開始,這份命運就不可能,不可能再停下腳步……”
“我應該知道的,愛從不可能於我的世界存在,我本應該明白。”
字體,白色的數不儘的字體,於空中飛翔,在房間裡舞蹈,“鏡靈”看著它們,好像看到了曾經在詛咒之中逝去的少年,最後露出無奈的苦笑:
“你所謂的夢想是什麼?”
“你到底想實現什麼?”
石井沒有回答,她沉默著來到走廊,看著倒在地上蜷縮著身體的無名少年,又-次走上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的孩子,你怎麼倒在地上了?”
“快起來,媽媽一定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