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以失去家人……
周遭的白色字體愈發雜亂,單善可能是共情到了,又在心裡暗暗的將這未儘的話語補全。
他將手輕輕搭在少女的肩膀上,想要說的話很多,但是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一句聽上去輕飄飄的:
“沒事吧?”
“我老啦,真的……老了,我已經看這些東西看了無數次,甚至每一次的經曆,每一次的感同身受,都讓我的情緒變得麻木……”
愛麗絲的聲音明明還像個孩子,但是她所傾吐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被歲月折磨到遍體鱗傷的老者: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這是我最不想得到的結局。”
“女兒……我們的賭局很簡單,全部都交給命運,還有你的內心,我會提一個問題,而答案為“是”或“否”,然後我會拔花瓣,如果拔到最後,答案是你心裡想的,那麼就算我贏,反之……”
女人刻意在這裡頓了一下,看上去,她似乎不想把“輸”或者“分彆”這幾個悲傷的字眼吐出。
而則小愛麗絲咬著牙,抱著母親的雙手又下意識地收緊,到了最後,她又輕輕喚出一句:
“我接受。”
“我們母女之間有個習慣,非常普遍的習慣——我們從來不會拒絕挑戰,無論到最後,自己會不會被傷害或者與彼此彆離。”
愛麗絲低下頭,她手中的花朵隻剩下了中間的花蕊,而那挺立著的花骨朵也隨著女孩垂下的手而彎曲。
眼前相擁著的母女,現在也將麵臨分離的死局,單善不由得感到無奈,最後又將視線轉向身側如今麻木的“旁觀者”。
此刻,他感覺任何語言與行動的安慰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猶豫再三,少年還是伸出手,將那堆白色的文字撥開:
“我應該繼續看下去,還是就此打住?愛麗絲女士?”
“晴冠先生不是說過嗎?想要記住一切痛苦的記憶,記住所有被消抹掉的靈魂,所以不用在意,我們繼續看下去……”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仔細想想,這多可笑啊,我不是林晴冠,我沒有許下那些不會後悔的誓言,甚至,我不會因為痛苦的記憶從而感到難過,這不是一個人該有的情緒……
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麼,我開始問了……”
琳達沒有給旁觀者們或愛麗絲多愁善感的時間,她鬆開自己的懷抱,目光堅定而決絕,仿佛眼前的人不再是自己重要的女兒。
而小愛麗絲呢,她還沒從恐懼中緩過神來,左手緊緊抓著右手手臂,又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這份過重的情緒甩開:
“當然媽媽,隨時……都可以。”
“你……愛麗絲?貝斯特,是不是想要一個可以永遠依靠的溫暖的家?”
琳達將瑪格麗特花移到二人中間,呼出來的氣將零星的花粉從蕊中吹開,小愛麗絲抿起了嘴,背過身,不願將自己的視線暴露於琳達眼前——
即便,她那仍然顫抖著的身體,已經將不安與恐懼在空氣之中播下了種。
“這樣的賭局很簡單,但是從某種角度上,它也難如登天,不是嗎,晴冠先生?”
旁觀者愛麗絲一邊說著,一邊將隻剩下蕊的枯花揉成一個黑色的圓團,最後輕輕一吹,它便化為齏粉,消散在二人眼前:
“和石頭剪刀布一樣,看起來,是用命運來開個小玩笑,但是對手往往可以通過觀察表情或動作,以及各種各樣的對弈,從而決定第一片花瓣是“對”還是“錯”……哈哈。”
“您在笑什麼?”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扭過頭,看向身後的少女,她的身體不知何時產生了變化——
不知何時,她從朝氣蓬勃的小丫頭,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隻有臉上仍然燦爛笑容還是之前的那般。
“大姑娘”走上前,一手搭住旁觀者單薄的肩膀:
“沒什麼,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第一片花瓣被掰下,其實就注定了賭局的終幕,但是如果可以,可以請你和我一樣背過身嗎?至少在這一刻……可以表演的戲劇化一點。”
話音未落,琳達的聲音又從善的旁邊傳來,每一句話都像是混雜了數不儘的無奈與心酸:
“想好了嗎?愛麗絲……如果現在反悔,答應媽媽不去說,我們還可以一起這樣旅行的……”
“媽,我們以前約好了的,不是嗎?”
我們不會畏懼挑戰,也從不逃避挑戰,約好的事情就是這樣,一生,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所以,媽——
為什麼現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