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一直都是個無能的人啊,空談著所謂理想,指責著那些在每個艱苦的日常中可求生存的人。
我總是相信著,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是會有神明來救贖自己,還總是懷抱著沒有意義的聖母情節——
但是呢,現實不會和我想的一樣啦,畢竟我是沒有那個資格啦,改變一個人,救贖一個深陷汙泥的生命,我是不管怎麼樣……都做不到的啦。
對嗎,攬言?
我的朋友,我曾經厭惡,但是如今卻無比珍視的人,即便這份我抱有的情感,也許已經在太過於扭曲的思想中,被參雜進了其他的東西——
比如“恨”,比如渴求著有人能指責你的,哪怕一點點的期許。
無論過去了多久,無論有多想要把這些東西忘得一乾二淨,但是我始終都做不到,即便是現在的“林晴冠”,即便是現在的,那個看上去好像不再那麼無能的我自己——
我也仍然,仍然會為此而感到後悔。
始終需要彆人的幫助,始終躲在彆人的身後,優柔寡斷,脆弱無力,做著沒有意義的共情,說著沒有用處的安慰與喜悅……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啊,可能是從那時候起,從我許下了那個虛假的可笑的“夢”時,我好像就把身為一個“人”的身份,給徹底丟下了吧……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啊,可以聆聽那些孩子的痛苦,可以陪伴在他們身側,可以看到“你”過去的掙紮與歡喜,能夠擁有這樣的時光……
我很高興,也非常感謝你,能夠給予我這樣的權力。
“我可以提一個小條件嗎?”
林晴冠轉過身,頭上的令牌發卡不輕不重地晃動些許,漆黑的瞳孔好像閃爍著光,倒映出那片無比遙遠,卻觸手可及的耀眼金色——
沉重的穀穗在燦爛的陽光下散發著令人沉醉的、無法被言語描繪的香甜氣味,那也許就是記憶的味道?
也許就是所謂的、“甜美的憂傷”?
他不知道,他也無法理解,“小少爺”蹲下身,指尖撫摸著眼前那飽滿的麥粒,臉上的笑意帶著沒來由的溫柔。
如果需要形容的話,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母親”,用慈愛的目光注視著這些隻能在羽枝鏡中徘徊的“孩子”們:
“畢竟是賭上了性命的賭約,讓我任性一點……應該也不是不可以吧?”
林晴冠故作輕鬆的說著,他閉上眼睛,自己刻於身體中的情感在墜落,不斷的墜落,他聽到那些化為了金色的孩子們在述說著悲傷——
甜美的、寂寞的、難以忘卻又不願舍棄的悲傷。
這個要求不算無理,但朽火仍然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眼前好像從容不迫的小少爺輕輕撫摸著那些麥穗,感受著所謂的哀傷,感受著令人憐愛的痛苦。
烏鴉少年沒有不識趣地打斷,他將那頂沒有紅纓的官員帽戴上,將空無一物的雙手背到身後,用指尖撫摸著身側冰冷的墓碑。
那上麵所刻的字已經模糊,黑白色的遺照也被彆人撕下,但是朽火依舊可以感受到,在兩手相連的那一刻時,自己那深埋於心的缺憾在隱隱作痛,在叫囂:
“答應他……樂先生,請你答應他……或者,殺——”
有人在這樣請求自己,像個電力不足、老舊失真的電喇叭似的,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還沒有沒有等朽火反應過來,這具生長著耳羽的身體便先自己一步開了口:
“你想要什麼?”
“沒想到您真的會同意。”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林晴冠似乎有些意外,他站起身,臉上帶著笑意,但是仔細看來,好像又多了幾分玩味,像是在開一個無足輕重的惡作劇:
“如果我可以堅持看完這些記憶,還能夠堅持著沒有崩潰的話……”
“可以讓那家夥給我一個吻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晴冠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澀,但是和大人比起來,也稱不上成熟。
“嘴巴”是個很特彆的地方,它可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它也可以將虛偽的謊言編織,是將自己與他人一同,緊緊聯係起來的關鍵之一。
大人們總是說,這個地方隻有最親密的人才能觸碰,林晴冠再清楚不過。
真奇怪啊,會思考這些東西……都感覺有些,不像“林晴冠”了啊……
少年轉過身,用左手食指觸碰自己的唇瓣,像是在與戀人未滿的朋友說著惡趣味的玩笑。
親吻嗎……在記憶中,那好像是個神聖而又不可侵犯的儀式吧。
它代表了戀人之間的愛意,象征著獨屬於二者之間的情愫,好像在唇瓣相碰的那一瞬間,雙方的靈魂也會於此相碰。
但這不是能與陌生人進行的動作,這也不該浪費在那個家夥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