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逝去不該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任何人的消亡,任何擁有情感的東西,他們或她們……甚至是它們——
這些生靈的毀滅,都不該是一件看起來無關緊要的事情,即便這是萬物終會麵對的結局。
“死亡是一件很哲學的事。”
在林晴冠的記憶中,他曾經看到過一段視頻,視頻裡的博主在討論著所謂“生命教育”。
她這樣說過,因為大人們的遮掩與恐懼,因為他們仿佛不去提及就不會發生的想法,無數的孩子都對“死亡”感到無比的神秘——
簡單來說,這些東西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沒有任何人會知道祂最為真實的樣子。
但是事實也確實如此,死去的生命會來到何種地方?
而已經證實存在的靈魂,又是否隻是那些人對整個世界設下的騙局?
不會有人明白,不會有人因為死者不可複生,因為所有的“靈魂”都是不可被測量的東西——
而他們最後,又會在空氣之中,在好像漫無邊際的世界裡,被惡意與汙穢包裹、凋零,最後徹底消失。
但是回過頭來,任何“美好”的生命在誕生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祝願不過隻是一句“我希望你健康成長”而已啊……
為什麼現實總是要逼迫著那麼多人,往死亡的邊界行走,甚至是幸災樂禍地嘲笑著他們的痛苦,她們的掙紮?
所以,那些從未接受過“生命教育”的孩子們啊,在外力與群眾的推波助瀾下,他們急迫的想要長大,急迫的想要成熟——
甚至,甚至是麵對那些未知的死亡,麵對那些仿佛沒有儘頭的惡意,他們選擇進行反抗……
以自我了斷的方式。
博主說的東西很深刻,林晴冠也願意將這一切牢記於心,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心裡的詛咒與怨恨積攢到了何種境地,不管自己有多麼想要去殺死一個人。
他希望著曾經活過的“生命們”,可以懷抱著驕傲,身而為這個世界之造物的驕傲,抬起頭,堅強地努力的活下去。
因為所謂生命最後的真相……因為在宇宙邊界之外的世界,在那個始終期盼著所有造物幸福的神明大人眼中,也一定是這樣所希望著的吧?
“所、有人……之所以是——一個人……隻是因為我們會犯錯,可以保留著各種、各樣的情感……卻依然堅強、地在世界……上苟活著啊。”
渾身是血的少年臉上仍然掛著淡然的微笑,眼淚混合鼻水與血液一同滑落,滴在荊棘構築的台階上,撐起一根濃厚的赤色小柱。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疼痛,習慣了共情所帶來的悲傷,他仍然在崩潰,卻也找到了與這份激烈情感共存的方法。
“我啊……不是,所謂、的完人……我也不可能、成為全知……全能的神,但是!”
“但……我希望你們的故事可以被留下,無、論善惡,也無論對錯是非……”
林晴冠沒有喚出紅線,隻是用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捂著胸口,捂著那不斷跳動著的心臟,這顆由其他人所給予的溫柔造物,在此刻仍然在散發著生命的溫度。
仔細去感受,就可以察覺到,它仿佛在編起一曲引起無數亡者共鳴的詠歎調,回蕩在這灰白黑色的廣大空間。
他好像看到了亡於世間的幽魂,聽到了他們即便在生命最後,仍然願意微笑著迎接死亡的坦然。
他們在這個不算美好的巨大畫本中,留下了獨屬於自己的爪印,他們刻下了自己曾經活過痕跡……
無論善惡,無論對錯。
他們是否值得原諒?
他們又是否能被歌頌?
這是由後人,由現在還頑強且驕傲的孩子們所來定奪的,就像在很久以前曾流行過的一句小笑話,即便聽上去沒有什麼邏輯,但是用在這個場合,林晴冠也覺得這足夠合理:
“他是否能被原諒是上帝的事,而我們要做的,是送他見上帝。”
“小少爺”抬起頭,血液帶著溫度從身體之中不斷流失,那股巨大的吸力也變得更加狠厲,壓得他沒有辦法站起,幾點牙齒碎屑順著血沫從嘴裡流出,彌漫著濃重的腥味。
有點……累了啊……
腿腳因為長時間的跪姿已經快沒有了知覺,那些接連不斷的疼痛,也快使他感到麻木——
但是,此刻少年依舊在向前爬去,仍然在接連不斷地嘗試著站起。
現在的自己,是不是達到了所謂靈魂超脫生死的境界?
現在的自己……又是不是可以像故事裡的夜鷹之星一樣,值得去被人銘記?
林晴冠不清楚,他的身體在說:想要做一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美好的夢,想要徹底閉上眼睛——
不過在此刻……自己還不能死,無論是身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驕傲,還是為了讓所以被封於鏡中的蒙塵曆史,可以被其他人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