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
“小少爺”低聲說道,又撇了眼身後被白繭包裹的象牙雕像。
那曾經名為“路孺教”的少年,此刻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他像所有死在黃沙遍野的旅者一樣,就連那僅存的白骨,也終將被塵土掩埋。
林晴冠沒有再回頭,他害怕自己的共情又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傾泄,就像人會下意識地對鮮血和疼痛產生抵觸,也會對彆人的逝去感到可笑或悲哀。
情感這種東西總是這樣麻煩,隻要將一顆石子丟進這片內心世界的湖中,泛起的漣漪便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牽扯出更多令人心頭一酸的記憶,這種事他再清楚不過:
“我……是個自私的人,自私地,想要你活下去,活下去……”
這是某個自己記住的生命,在臨死之前所立下的祈願,但是仔細想想,這大概也是林攬言在許下那個荒唐的願望時,所期待著的事情吧。
他希望我能夠幸福,他也希望著……“林晴冠”可以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樣活下去,沒有所謂的心理疾病,也不會因為什麼事情而斷送自己的希望——
我知道的啊……
林晴冠踩在柔軟的沙地上,思前想後,他最後還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臟,捂住了這份不時觸動心靈的悸動。
下一秒,少年又抬起了頭,那座彌漫著繽紛色彩的小鎮,正向著自己敞開了大門。
記憶中,殷顏鎮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林晴冠對這個地方曾略有耳聞,大概是在什麼新聞上看到的吧,但是具體的內容,很遺憾,他已經記不大清了。
而如此“浪漫”的小鎮,坐落於z國的邊緣地帶,既不臨山,也不靠海,周圍隻有一片黃沙,卻能夠生產出質量奇高的顏料與酒水——
不過,光是在這種過於乾旱的地方,能夠有“水源”這件事,就著實令人起疑。
但是比起這個,在附近的城市裡流傳著的關於殷顏鎮的“神秘傳說”,倒著實為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賺足了流量:
“鏡神之羽,可創萬千金;鏡神之血,足以封塵世。”
就是這麼簡單的兩句話,卻使無數遊客為之側目,畢竟金錢是任何人都不會嫌多的東西。
隻不過……後半句的“足以封塵世”,也為這個故事添上了幾筆神秘色彩,但是,嘿,又有什麼人會在意呢?
這一個在大多數人眼裡,就連真實性都有待考究的故事而已,總不可能真的有人想以此來毀滅世界吧?
很可惜,林晴冠所記下的內容僅剩這些,即便他很想說“這個故事不科學”,但是在見識過超脫常理之外的“羽枝鏡”後,這點小衝擊也稱不上什麼離奇。
但是吧……既然有這樣的一個傳說,那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去作為原形的東西,才能捏造出來。
而且憑借著過去身為一個“小少爺”的直覺,他可以感覺得出來,這個鎮子絕對有什麼問題,而路先生身上的“白斑”,也許就是什麼線索……
骨刺,一般人的身體不可能憑空生出這樣尖銳的東西,如果說是因為骨頭被硬生生地截斷……
不,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數量不可能多成這個樣子,如果從“科學”的角度上來說,是有什麼東西依附在骨頭上,並以此為媒介來繼續生長?
“為什麼要來這麼……呃,單調的地方?”
突然間,思緒被一個略顯聒噪的聲音打斷,林晴冠沒有忍住皺起了眉頭,他轉過身,隻見一個穿著泡泡裙的小姑娘,正踢著腳邊的沙土,又不滿地嘟起嘴,看上去非常不悅。
好吧,至少這丫頭沒無禮到把真心話給說出來。
生活不易,少爺歎氣,完全沒有認識到這樣想的自己也很無禮的林晴冠,此刻抹了把頭上的冷汗。
而正當他心說著“大概是什麼遊客”之類的話,正打算繼續深入殷顏鎮時,一個聽上去與路孺教極其相似的聲音又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動作:
“安啦,景大小姐,不要忘了咱們偉大的母親還跟著。”
小心之後她把咱倆給生吞活剝了。
發聲的少年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如此雲淡風輕的語氣幾乎聽不出什麼威脅的意味,但是他身旁飄浮著的內心獨白仍然出賣了這孩子的真實想法。
老實說,光是這番話,就看得林晴冠不禁為生物之多樣性與人類演技之“巔峰”感到了震撼。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男孩應該就是路孺教,至少目前為止,他的身上還沒有長出令人忍不住敬而遠之的白斑,也就是說他還沒有得那種奇怪的病。
那麼,殷顏鎮的可疑程度又多了幾分,他這樣判斷。
這麼說起來,自己曾經好像在哪裡聽說過如此奇怪的症狀,白色的斑點,白色的骨刺,還有最後形成的,將屍體包裹著的白色的繭……
這樣的異變,在最後所創造出的可怕光景,簡直就像是“怪物”一樣——
“哥……你覺得怪物是什麼樣的?”
還沒等林晴冠得出一個結論,忽然間,他又聽到有人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