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想想，這些事情也真是可笑啊……”

神明正在祈求著何種皆大歡喜的結局？

又或者說，祂在為哪些“身而為人”的存在進行懺悔？

於太過漫長的時間裡，這個模棱兩可的問題，祂早就儘數甩在身後，過去曾在記憶中留下刻痕的人們，祂也已經將這些“生命”的模樣淡忘——

最後，男人僅僅隻是重複著讓真相銘刻於史書之上。

這真諷刺啊，明明是個全知全能的神，此刻卻將那些悲哀扔下，僅僅隻是為了自己的苟活，還有使這循回往複的哀傷，不會令自己痛苦。

此刻的“我”，真丟臉啊……

“您將什麼概念刻在了這片宇宙？”

櫻樹拚湊的文字仍在發問，它甚至發出了屬於那故去的老友的聲音，又似乎對於眼前的一切感到難以理解。

這是對那孩子的侮辱……這是對於逝去亡魂的褻瀆。

“不接觸人情世故，不渴望高牆之外的世界，就像過去的我自己……這樣一直在嬌慣中成長的孩子們，終是成不了什麼大氣，不知人間冷暖，不知世態炎涼。”

自己沒有資格去裁決彆人的生死，又為什麼……為什麼會對這個無禮之徒的性命感到憤恨？

到最後，他的表情帶上了零星的釋然，對過去嬌慣著長大的自己，對過去那無法挽回的遺缺：

“而保護溫室中的花朵，令他們成長為廢物與昏君的，那層柔軟堅韌的殼，被世人稱為……”

“象牙塔。”

殷顏鎮廣場上，“小少爺”林晴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看著那兩位實力比自己高出不止一截的仙靈，又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這才開始咀嚼起來，這兩人口中的“象牙塔”究竟是個何方神聖。

如果顧名思義，這大概就是用象牙塔建成的高塔，但是把這玩意兒塞進肚子……這顯然很不切實際。

但是以前看過的電視劇裡倒是有提到，太過“不諳世事”的孩子，往往會被比喻成“象牙塔裡的小公主與小王子”，浪費著彆人給予的包容與愛，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樣。

此時，泛濫的記憶於身側的鏡中浮現，過去的林晴冠現在正拿著水筆，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寫些什麼。

一直到林攬言湊到了他身旁，滿麵春風在看到自家哥哥寫的東西時定格了一瞬，又思索了一番，這聰明到過了頭的小家夥才開了口：

“蛹屍症……是哥想的東西？聽上去……呃……還挺有意思的？”

“賓果，猜對啦。”

很可惜，“小少爺”還是注意到了對方臉上那一瞬的不解，他鬆開筆，中指上的厚繭疼痛中還帶著點癢意：

“這沒錯我自己設想的一種東西啦……現實裡應該是不存在的，應該吧……千萬不要說出去啊，不然老爸又要發火。”

小晴冠露出了笑容，又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腦袋，像在撫弄一隻出生不久的幼犬，要是逗過了頭，對方大概還會“咬”上自己一大口，不過這倒也可愛就是了。

“不要摸頭啊喂！”

果不其然，小攬言對這越了界的動作感到不適。

他拍開小晴冠的手，眼裡的不知所措倒是與自己一直以來的形象大相徑庭，看著也是有股子異樣的彆扭。

“知道啦知道啦，攬言以後長大了，肯定會比現在還要高，不用擔心長不高的問題，至少在……呃……五十歲，對，在五十歲前不用擔心。”

小晴冠用鼻子呼出一口氣，又捏了下小攬言的左臉，像個傻子一樣低笑著。

少年人的身體還是比自己嬌小，但是端正的五官和優異的成績，想必在以後，這孩子也一定能用自己的雙手，打下一大片的天地——

小晴冠設想過很多很多的未來，設想過林攬言會成為什麼樣的人，老師？公務員？或者乾脆利落地去當兵，去保家衛國？

很多美好的夢，很多或許艱苦，又或者幸福的遐想，即便自己對林攬言的情緒快要無法控製——

殺了他，將所有的痛苦在溢出搖籃之前，將這個帶來希望的戴罪之身掐死，感受生命於指尖流逝的快意。

但是，自己也希望他能夠活下去，可以為這個世界帶來無數的奇跡，如果是“林攬言”的話，他肯定可以做到的啊。

那麼……

那麼現在想想，現在想想……當初動了殺生念頭的自己，或許才是錯誤的？

我……不知道。

迷茫著的少年看著過往的影像，做出了自己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