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謂的“超能力”,是和羽枝鏡一樣,把靈魂的一部分,也就是將回憶取出?”
“哈,這麼一說,倒也不是很對,孺教他能做的,其實隻是把人從回憶中獲得的“情緒”抓住,然後回收到自己的身體裡。”
“這是原本身為“織翼”才能使用的能力,但是現在——”
周玫的嘴角微微上翹,又揮動手指,撥亂了屏幕中的金色字眼,純粹的赤色光華從她的指尖飛出,仿佛一滴不透明的精血,墜入了一潭死水之中:
“雖然這樣的能力,可以使孺教更加強大,他可以在短時間裡獲得一個人的情報,而不用動用任何人脈與網絡。”
“不過,那僅僅隻是對於沒有感情的“織翼”來說,是一件好事。”
隨著女子的話語,“精血”在屏幕中橫衝直撞,摧殘了黑暗的骨架,撕開了混沌的皮肉,最後勾勒出一個小小的人形,以及位於胸口的心臟。
“因為沒有係統化的學習——雖然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教這個的老師——在隨著年齡的增長,孺教的能力也開始增長,在他幼兒園的時候,他奪走了一個同學在回憶中的情感——”
“而在之後,這份能力失控了。”
周玫這樣說道,她伸出緊握成拳的雙手,那抹極其耀眼的紅色,也隨著幕中人的成長而變大。
到了最後,這一個孩子又像膨脹到極致的氣球,連那跳動著的心臟,也隨著一聲巨響,與身體一同炸開。
刹那間,鮮血淋漓,肌肉與皮膚的碎屑幾乎濺滿了屏幕,甚至透過那滿溢到令人不適的紅色下,甚至能夠隱約看到腸子與臟器的圖樣。
林晴冠的眼睛先是一愣,而後又猛得瞪大,本就空空的胃袋被這恐怖的場景刺激,酸水也順著喉管逆流而上,差點讓他止不住地嘔吐。
“如果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孺教所謂的“讀心”能力會越來越嚴重,先是出現幻聽,然後是幻覺,最後連他的身體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接受那些人飄揚在空氣中的情緒……”
不用過多言說,林晴冠都可以想象,這種痛苦與煎熬有多麼難以忍受。
共情是一件很難受的行為,一個人短暫的生命中,即便也曾有過歡愉,但在更多的時候,這具靈魂會一直沉溺在痛苦之中。
沒有任何人敢說,自己不曾埋怨過、嫉恨過,甚至是仇視過、懼怕過這份悲催的命運,還有對此,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使因果更改的“自己”。
沒有感情的織翼,不會明白至親在眼前消亡的撕心裂肺,沒有感情的織翼也不會明白,不管怎樣堅強怎樣傷害自己——
都沒有任何辦法,使命運給予憐憫的絕望……
祂們不會明白自以為成功反抗了世俗,最後卻又沉淪於世俗的憤怒,但是,身而為人的我們,身為平凡之人的“我們”,可以為此感到痛苦,感到悲傷。
“在這最後的命運裡,如果孺教挺了過來,願意在瘋狂與黑暗中渡過餘生,那他的靈魂還可以輪回轉世。”
“但是,如果他在某一天,也開始詛咒這份絕望的命運,如果孺教也在眾人的憤怒中對這個世界絕望——”
林晴冠聽著周玫未儘的話語,前所未有的悲哀也在此刻湧上心頭。
他看向自己那已經沒有知覺的手,低聲念出幾句咒語,確認又有幾根紅線湧入掌心時,自己心裡的無力感也在同時,侵蝕了這具身體。
“他將永生永世……都隻能在黃泉路上徘徊著,直到靈魂也被名為“燼荼”的東西腐化,成為一個惡鬼。”
言儘於此,女子又走上前,想要伸手觸碰這片漆黑的屏幕,但是卻像林晴冠以往所做的一樣,指尖穿過了墨色,像一團無法抓住的霧。
“為了更改這樣的結局,為了兒子不用被心聲與彆人的記憶折磨,路鑰漪先生費儘了心力,試圖找到一個辦法,為此他在網上搜索了所有有關“鳥人”的線索。”
“因為他隻知道,解鈴還需係鈴人,當初是一個有著黑色耳羽的少年對孺教做了什麼,即便那隻是一個有些模糊的背影……於是,他成功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周玫見自己沒有辦法碰到屏幕,索性擺了擺手,扇散了這黑色的迷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點風可以使如此之大的霧氣散去,不過,對於林晴冠來說,都見過這穿在自己身上的“災難”了,這應該也算不上什麼詭異的事。
對此,“小少爺”隻得捂住自己有些脹痛的腦袋,儘可能的想要忽略身上這件像婚姻也似道袍的衣服,開口道:
“所以,那關於枯落先生的蛛絲馬跡,其實是那些織翼們的傳說?”
“不止,他查到了曾經在“漾心孤兒院”的受害者中傳頌的半首童謠,還有關於“仙引黃泉”的一則傳說。”
黑霧散去,視野也開始變得清晰,周玫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看上去已經成熟穩重的女性開始向前邁步,昔日的虛影跟在她身後,在不知不覺中,將她的身體壓下——
當林晴冠再次睜開眼時,那個陰晴不定的女人已經變回了“天真爛漫”的少女,仿佛自己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