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到此結束,但林晴冠也大致猜到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已經對“活著”徹底喪失希望的鄭梅,選擇為了路孺教與路鑰漪,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自己其實沒有那麼無私,自己也並沒有那麼偉大,鄭梅隻是需要一個自我了斷的理由,一個可以從世界上消失,但是不會帶來任何負罪感的理由——
就像是,現在的景櫟喑一樣。
“安魂懺夜之主嗎,那位大人啊,是從殷顏鎮流傳而出的神明,當時在鑰漪失蹤後,我才被一位姓戴的老先生帶入了門。”
“祂本是從天堂流放於黃泉的織翼天使,有著沒被創世者剪除的青藍色翅膀,歌唱著引領亡魂的安眠曲,使所有故去之人,能夠輪回轉世……”
聽到這裡,林晴冠本就過黑的臉色又像那爛透了的西紅柿一樣,還帶了點因為恐懼與憤恨所形成的醬紫色。
很明顯,那位“姓戴的老先生”肯定沒有說出事情的全貌。
作為“象牙塔寄生蟲”與“蛹屍症”的創造者,林晴冠很清楚的知道,這些不能用科學來分析的東西,會在不知不覺中詛咒人的靈魂,即便運氣好,到了黃泉也不能投胎轉世。
如果那個所謂的“神明”連自己的信徒都無法保佑,那隻能說明祂沒有為世人降下福祉的強大力量。
但是眼下的情況,卻是那個更高位的存在,讓信仰自己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做出一樁樁沒有任何意義的犧牲。
雖然林晴冠並不想說出這句聽上去極其“聖母”的話,不過如果連一句簡單的提醒都沒有降下,那“安魂懺夜之主”又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本去獲得彆人的信仰?
就算退一步,神明可以是自私的,也可以是脆弱的,但是這位神明,祂也不可能從一堆被詛咒腐蝕的靈魂吸收力量,總不可能放家裡當裝飾?
雖然妄圖揣測更高維度的存在是一件非常失敬的事情,不過,林晴冠不由得想一個極其嚇人的猜測:
其實這所謂“安懺”教派的建立,也是在任茜望……不,也是在石井風女士的“三色碗破壞計劃”之中?
“我知道這會怎麼樣,戴仁,我是說,這具身體原本的丈夫已經快要不行了……”
一位姓戴的老先生……
路孺教“意外”被漾心孤兒院中的工作人員拐走,甚至被注射了象牙塔寄生蟲,其實仔細想想,這件事情本身,就存在著不大合理不是麼?
為什麼會想要在一個嬰兒,一個生產量、產出品質都可能遠遠低於青少年的存在上浪費病原體?這樣做甚至還有被其他路人看穿的風險——
如果說這隻是一件巧合,那麼更奇怪的地方,應該就出現在,那個名叫“鄭梅”的人身上。
如果說她的家庭是因為這個病而分崩離析的,那鄭梅與漾心孤兒院之間有聯係那再正常不過,可是就在這裡,重要的問題來了——
為什麼與“象牙塔”毫無關係的石井風,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並且還知道鄭梅尋找的辦法,將她拖進了“三色碗破壞計劃”的漩渦之中?
石井風在這個時代的“宿主”,是在“千教起義”之中,將極多的信仰與教派傳入國內的偉大人物,其名為“任茜望”。
她曾經有過一個丈夫,與她一同創造了無數的“奇跡”,而那位“英雄背後的男人”,而沒有錯,他的名字就是簡單的兩個字——
“戴仁”。
線索在此時串逆起來,林晴冠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他將檔案緊緊抱在懷中,又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開始懷念起那在夢境中耍得十分順手的銅錢劍。
而正當“小少爺”有警惕的目光環顧四周之時,景櫟喑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嚇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們的靈魂……其實隻是寄生在這具軀殼的造物,用個不大恰當的比喻,這就像在瓶中陳釀的酒水,吸收著名為“生命”的糖分,讓酵母產出細密的氣泡……”
女人掐著少年脖頸的手愈發用力,甚至要地皮肉給掐出青紫色的痕跡,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一樣,五官都帶著被喜悅所扭曲的癡迷:
“我們的生命終究是為了某個人而誕生,但是安魂懺夜之主,偉大而又親切的神明,祂將告訴我們,這份死亡會帶來我們想要的。”
“祂將會教育我們,拋棄這染滿詛咒罪惡的軀殼……我們的靈魂將得到重生!”
即便景櫟喑想要把這極其愚蠢的行為,給描繪成一場無比神聖的祭祀,但是路孺教那份被封印了的讀心能力,卻在此刻發揮了作用。
他聽到了來自母親內心深處的,來自她被絕望浸染的靈魂中的,無比惡毒的加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