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長桌?169 封存(2 / 2)

裁憶 落枝乏 3399 字 10個月前

說到底,他還隻是個才上初中,並且被困在過去的孩子,即便被封入了羽枝鏡中這樣久,路孺教也依舊沒有從這段痛苦的、分不清幻想與現實的記憶中走出——

即便,他的雙手早已經被死亡親吻過不止一次。

“殺了他,用你的斧頭,孺教……像你過去做的一樣!殺了林晴冠!”

鳶尾少年的影子於窗前浮現,他的聲音被不知為何而產生的憤恨扭曲,他的雙手也被青藍色的火焰覆蓋,仿佛一個真正的惡鬼一樣——

他試圖,在路孺教越走越遠的岐路上添磚加瓦。

“我做不到、他沒有,喝、沒有想過殺人啊……晴冠隻是個普通——”

“夠了!”

隨著一句怒斥傳來,“林攬言”那本就虛無縹緲的身體,在此刻也隨之被那些火焰完全吞噬。

過於熾熱的光芒裡,路孺教甚至隻能窺見其中已經焦黑的枯瘦身軀,仿佛一個真正的鬼怪,令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他隻是個普通人……哈,一個普通人,那我們又做錯了什麼?桃覆又做錯了什麼?這個世界上所有被蛹屍症和色彩消彌症詛咒毒害的人!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林攬言”乾笑一聲,又拽起自己的左手,連帶著沉重戰斧一同撞碎了那扇黑窗。

玻璃碎片劃傷了皮膚,但是卻沒有鮮血流出,路孺教勉勉強強地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一群雪白的和平鴿從空中飛過。

它們銜著一封未被裁開的粉紅信件,上麵繁雜的桃心很明顯的透露著一個訊息——

這是一封情書,而且寄信人的情感極其深厚。

當二人落地之後,路孺教茫然地抬起了頭,試圖從天上尋找鴿群的蹤跡,但是當他真的找到那些個雪白的生命時,卻隻尋見了一地腥臭的肉塊。

它們的身體被碎玻璃貫穿,身上的羽翼也被儘數燙下,可唯獨嘴上銜著的情書沒有受到損傷,隻留下了些許折痕。

男孩連滾帶爬地朝鴿群屍體的方向跑去,連身上衣服的灰塵都沒來得及拍下,而真正在這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墓地前站定,路孺教卻還是陷入了猶豫。

在長達半分鐘的默哀結束過後,他還是單膝下跪,冒犯地取下信件,將其拆開——

“對不起。”

與如此少女心的封麵不同,信紙上隻是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這三個字,即便翻到了背麵,也依舊可以依稀看到那黑色水筆的痕跡,幾乎能稱得上“力透紙背”。

“我……準備好了,易飴姐姐。”

從這封字跡狂亂的信中回過神來,路孺教的身體還在止不住地發顫。

他將寫滿“對不起”三字的薄薄紙頁攥在手中,揉成一團,而後又強忍著恐懼與沒來由的不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化作青藍火焰的“林攬言”已經消失不見,目光所及之處,他所看到的隻剩一間被對半切開的大廠。

廠子裡頭滿是紮眼的血汙,沒有什麼窗子能把光芒引入,隻有一頂極大的橘色吊燈懸掛於上空,不時發出“吱呀吱呀”的搖晃聲,聽的人那叫一個膽戰心驚。

因為長年以來的使用,燈光忽明忽暗,在這腥臭味道的誘導下,這本該帶來暖意的光芒在彆人看來,卻多了幾分濃重的殷紅,仿佛見證了無數的生命在此處消逝。

“小晴,雖然這把刀已經要扔了,但是你確定要這麼做?確定要——”

“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

燈光之下,路孺教看到那個矮小的男孩手中握著一把滿是鏽蝕痕跡的老菜刀,即便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鋒芒,可是看上去依舊氣勢唬人。

“雖然我喜歡什麼暴力美學,但是這種毫無意義的死,對你來說,當真那麼重要?而且如果雙手染血,你……”

易飴兩手握著一隻小鳥,因為距離太遠,路孺教看不清它的模樣,但這估計就是小晴冠先前所說的“準備”——

一個可以被親手殺死的生命。

“這樣的死不是沒有意義的,至少對我來說,麻雀先生的死,是對我的一次考驗哦,姐姐……”

“童謠裡有寫過,“是我,麻雀說,用我的弓和箭,我殺死了知更鳥”,這樣的……那麼,殺了知更鳥的麻雀,也理應……要受到懲罰啊。”

林晴冠使勁閉上了眼睛,又緩緩勾起了嘴角:

“這樣的罪人,我理應,成為它的劊子手,即便這段記憶——”

“會被世界塵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