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會了,知更鳥。”
“空中所有的鳥,全都歎息哭泣。”
“當他們聽見喪鐘。”
“為可憐的知更鳥響起。”
曾幾何時,這首早在數百年前便被創造出的“黑色童謠”,也曾給予過無數的作家靈感。
在下一回的鳥兒法庭裡,殺死了“知更鳥”的“麻雀”將接受審判,當他選擇殺死那個與自己一樣的人時,那殘酷的命運便已經將他的結局注定。
那個自稱為“淩詩”的少年,他也曾因為“知更鳥”林安的逝去而痛苦,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是唯一一個記得林安的人。
而為什麼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孩?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顯然也不知道。
這長達一年的痛苦時光,對於一個心急的小孩來說,顯然過於漫長,而長久以往,少年的心中逐漸蔓生出了怨恨,也蔓生出了詛咒……
他想要對這個世界、對位於天堂之上的神明,還有對如此無能的自己,立下最為深重的詛咒——
但是到了最後,淩詩卻沒能狠下心來,不是對於自己,而是對於這雖然糟糕,卻依舊有人存活於此的世界。
通過回收所得到的情感,即便被詛咒與痛苦包裹,但是路孺教可以感受到,那其中滿懷著赤誠,以及想要擁有一個“朋友”的迫切渴望。
在自己那段著實稱不上美好的過去裡,因為這份“回收”的力量,他不曾被周圍的人當成過一個普通的男孩。
更多時候,在那些群眾在得知了所謂“真相”後,他們更願意把路孺教描繪成一個怪物。
一個醜陋的、惡心的、令人反感的讀心怪物,而也正因為這個名號,路孺教也不曾被同齡人接納。
久而久之,他已經將所謂“友誼”的味道淡忘,這空空如也的內心裡,隻剩下了無儘的痛楚。
但是,即便自己的內心被苦暗腐蝕,路孺教這個過於優柔寡斷的家夥,卻還是沒能將“屠儘天下人”這個想法付諸實踐,甚至對產生了這個想法的“自己”也產生了厭惡。
果然,“奇跡”這種東西……還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吧?
進入林晴冠的內心世界前,他也曾產生過如此消極的想法,麵對雙手染血的自己,他隻覺得可笑而無力。
但是,當路孺教看到仍然祈求著奇跡,祈求著屬於“我們”的故事,可以去到鏡外之地的路鑰漪時,他不自覺地勾起嘴角,最後伸手拉住了父親的衣角:
“您想讓我成為一個英雄,一個可以為世界,或者,為了某個人而站出來的,很厲害很厲害的英雄……”
所以在後來,他看到了創造出蛹屍症的淩詩,也見證了他於泥濘中掙紮浮沉的模樣,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與林晴冠有著完全不同經曆小少爺——
他也曾有過向往美好的時光,也曾祈求過祝福。
他想要像個普通人一樣,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找到那個僅在夢中出現的、可以去依靠的男性。
後來,淩詩終於尋找到了那份屬於他自己的、名為“林安”的奇跡,可是還沒過多久,這份美好,卻被這比此地還要糟糕的世界排斥、摧毀。
到了最後,那個世界連一點他曾存在過的殘渣都能留下……
歌潔書店裡不再有與他一起的學長,放學路上一個會稱呼他“小詩同誌”的男生也消失不見——
甚至,在當年那屆在x班的學生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自己曾有個當上中隊長的同窗。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林安存在過的痕跡,在那些短暫時光的點點滴滴,最終也會於漫長的歲月中被逐漸消抹。
如果到了暮年,到這份記憶開始泛黃的時候,淩詩甚至不會記得,曾有一個人被世界排除在外,被那些所謂的“規則”親手殺死……
而這,僅僅隻是因為,他是個從外麵來的“界外之人”。
如果這個渺小而無情的宇宙,可以為了所謂無聊的秩序從而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如果所有人的平靜生活都需要建立於枯骨鮮血之上——
那我們又有什麼資本,去追求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淩詩想不明白,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去摧毀這個曾經美好的世界,為此,他將軟弱的、殺死了“知更鳥”的自己,處決於鐵桌之上。
最後,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的靈魂,也將消彌於那份自己心裡的詛咒之中……
雖然隻是一小塊被割離身體的靈魂碎片,但路孺教仍然可以從中摸索出,那極為熱烈而赤誠的愛意,就像是被濃縮提純的糖水,散發著甜蜜且深邃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