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與鑰匙之間相互碰撞的清脆聲響在這單調且乏善可陳的空間中回蕩,林晴冠的思緒也從一開始的“恐懼”,逐漸轉變成了幾分對這機械般重複動作的“煩躁”。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在某些時候還算得上耐心,比如與陷入抑鬱情緒的人談心,比如與小孩子交流。
但是說到底,林晴冠隻是個剛上初中的小孩,沒有幾個在這個年紀的人,可以有耐心看著這堪比油漆變乾的場景。
老實說吧,這些鎖其實一大部分也算得上有趣,比如傳統的九宮格與華容道,比如用各種複雜進製加密過的數字與符號——
但是,現在有了鑰匙,這些東西隻要稍微擺弄一下,找到鑰匙孔,那就可以“迎刃而解”,沒有多少的樂趣可言。
當然,雖然天知道這些個鑰匙是怎麼把如此千奇百怪的東西打開的,不過這件事並不重要。
而就在林晴冠長達了十分鐘的“折磨”之後,最後一把鎖也終於被打開來,伴著不鏽鋼門被打開的聲響,已經快要打瞌睡的“小少爺”也一頭撞在了旁邊的窗玻璃上——
然後,他的“身體”便直挺挺地砸到了地板,險些摔岀了腦震蕩。
“嘶……疼疼疼……為什麼人家當了幽靈都是開掛,咱成了之後沒幾件好事啊喂……”
某個可憐的“小幽靈”嘀咕著,又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大腦袋,嘴上還不忘對自己的奇異人生吐槽。
也不知道這裡頭的地板他娘的是個什麼材質,靈體都沒有辦法穿過……防火防盜能力也是一流。
然而摔到了腦袋的人很明顯不止林晴冠一個,當不鏽鋼門打開的時候,一個皮膚蒼白到不正常的少年便順著門打開的方向一頭栽了下去。
頭骨撞擊地麵的聲音那叫一個“清脆響亮”,光是讓人聽著,就會因為共感性而感到痛意:
“哎喲喂!我滴個姑奶奶喲……連個好覺都——哈唔,都不讓人睡……”
黎鏡發出一聲痛呼,因為太困,他甚至還才了個哈欠。
雖然很想罵人,但是這個估摸著也才一年級的小孩兒連毛都沒長全,又怎麼可能無師自通,一下子就學會那些臟字賤詞?到最後還不是隻能在心裡把開門的家夥“千刀萬剮”。
“黎鏡小祖宗哎,有床不睡,乾什麼要靠著門睡嘍,不怕把頭睡落枕了?”
聽到這個聲音,原本那睡眼惺忪的黎鏡又瞬間清醒了起來。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但又因為不正確的睡眠姿勢,半個身子都麻了,最後一個踉蹌,撲進了被他“千刀萬剮”了的高騰懷裡。
而小家夥似乎並不對此感到羞恥,他站穩了跟腳,又儘可能的勾起一個禮節性的笑容——即便這個笑看起來和哭沒什麼區彆——接著才開了口:
“嘛,聽到了有人在開鎖的聲音啦,所以就想著靠在這裡,等你們把門打開之後,再好好配合你們的工作……是抽血?還是吃藥打針?”
原來黎鏡,這家夥還有這種時候……得好好記下來。
林晴冠一邊想著,一邊緩慢地爬起來,估計是喜歡這種看似“歲月靜好”的場合,他一個沒忍住,竟笑出了聲。
不過在看到黎鏡那蒼白到不正常的皮膚時,他的笑容又逐漸消失在名為“無奈”的情緒之中。
抽血、打針、還有吃藥,他本來不需要受這些罪,但是,這家夥啊,現在卻已經習慣了……
如果當時,我沒有寫下這個東西的話,那他們也許——
不,不,這個世界上又沒有如果,如果一直鑽牛角尖,沒有人會喜歡啦,冷靜下來,我可以做到的……
看著那爺孫倆,林晴冠指甲死死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很疼,但至少緩和了自己過於紛亂的情緒。
“你小子……哈,放心吧,這次隻是爺爺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高騰拍了拍黎鏡的發旋,發出一聲爽朗的笑,最後又牽起對方被純白覆蓋的左手,輕輕摩挲著掌心生出的小骨刺,與他一同走到僅有一床空調被的病床邊坐下。
而與此同時,林晴冠懷中的“象牙”突然開始發顫,最後又析出一個又一個白色的文字——
它們飄浮在空中,閃爍著熒熒幽光,像那於夏夜中舞蹈的螢火蟲,輕輕述說著眼前那少年的心聲:
如果,我的生命注定早夭,那麼會有多少人會為我哭泣?
我也不知道啦,因為爸媽把我賣到這裡,因為姐姐離開了L市,他們已經走向了更好的未來,但是隻有我一個人,一個人——
留在了沒有意義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