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這些鏡中人看來,那僅僅隻是一點點。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至少我這樣相信,不用怕。”
與又一次陷入了煩惱中的林晴冠不同,頭上已經生出些許華發的高騰,他隻是笑著站起身,又慢悠悠地走到黎鏡身側。
即便現在,放眼整個L市,甚至是這一整個世界,都沒有一起真正痊愈的案側,但他也依舊不會對給予病人“虛假”的希望一事吝嗇。
雖然與林晴冠的做派並不相同,但是“小少爺”卻也不厭惡這樣的說辭。
奇跡不該隻有神明才能給予,奇跡不應該被所有人宣揚,但是無論如何,至少要在現在這種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給予他們做一場美夢的權力。
“想要聽個故事嗎?”
高騰笑眯眯地說著,又和林晴冠一樣,伸手搭住了小孩瘦小的肩膀。
明明還在發育期,可黎鏡卻因為長期疏於鍛煉,再加上藥物的副作用與纏繞著靈魂的詛咒,這孩子的身體已經脆弱到仿佛一張易折的紙——
好像隻要稍一用力,就會將他的存在碾成齏粉。
“可以啦,我洗耳恭聽。”
黎鏡這樣答道,又輕輕勾住了老人滿布皺紋的指節,最後閉上了眼睛。
原來,也有人的手也可以像爸媽一樣……可以這麼溫暖……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這個世界上,曾有一個與其他人並不相同的少年,他在年幼時便被雙親拋棄,因為他感受不到疼痛。”
老人的話很平靜,卻又帶著點人情味,聽上去不會像個死氣沉沉的機器人:
“他的生活一直顛簸,始終沒有找到一個溫柔的“家”,每天都隻能在孤兒院裡,看著周圍的朋友離去,最後隻剩下自己一個——”
而在後來,少年因為自己特殊的體質,從而被孤兒院賣給了一戶姓“仁”的人家,遠遠地離開了這個孤獨的地方。
與姓氏不同,這戶人家對所謂的“血腥之美”推崇備至,他們收養了十二個孩子,又以非常特彆的命名方式,為這些孩子們定下了代號。
“亥刻”、“戌牲”、“酉晨”、“申慧”……以及少年自己的代號——“未魂”。
而這些奇怪的名字,被仁家的女家主稱之為“屬相”。
十二個少男少女,十二個不同的屬相,他們本以為,這些字眼代表了對未來的祝願,自己已經擺脫了苦海,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
至少,他們已經不用過吃不上一口飽飯、在大半夜被凍醒的日子了。
那個時候,未魂並不知道,自己與同伴們將會麵臨什麼樣的悲劇,而這一切……都僅僅隻是因為:
他們感受不到疼痛。
因為不會痛,因為這樣的狀態可以創造出無堅不摧的兵器,所以他們為了這個平和且懦弱的“國家”,也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私欲——
仁家選擇對這十二個孩子,進行慘無人道的實驗……
“然後呢?他們怎麼樣了?未魂……先生,他活下來了嗎?”
說到底,黎鏡還是個小孩子,聽到這裡,即便心裡還是有些害怕,但也妨礙他的興致被吊了起來,像隻見了逗貓棒的貓似的,就差伸出爪子揪起高騰的白大褂,以此來平複自己的好奇心。
見自己的“小孫子”少見地露出囧態,高騰便拍拍膝蓋,大笑幾聲,又愛撫地摸了摸黎鏡的腦袋,眉眼之間都仿佛刻著“和藹可親”這四個大字:
“不要急,故事啊,要慢慢講,慢慢品……這又不是在考試,小鏡得學會靜下心,以後病好了,才可以好好照顧父母,再找個喜歡的媳婦,那麼,接下來……”
在一個午後,十二個孩子被叫到了鋪滿了海綿的白色房間之中,又被仁家的下屬問個“電車難題”,他們給出了不同的回答,可最後卻隻得到了下屬的一聲冷笑。
而直到那個時候,當下屬問出那句“你們覺得,自己是什麼角色”的時候,未魂才意識到一件事——
在那遙不可及的未來裡,自己與同伴將要麵對的,將是沒有儘頭的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