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蚊蟲叮咬的皮膚緊緊貼合著所剩無幾的骨肉，仿佛隻要在上麵割開一道傷口，就可以看到隱於其中的森森白骨，光是看著，就覺得極其瘮人。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當初的一個想法，因為另一個一心尋死的“林晴冠”，所帶來的無數個“蝴蝶效應”。

“如果當一個詛咒、一個病毒，甚至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可以創造出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價值時，總會有什麼人願意挺而走險，畢竟，“隻要有需求，就會有市場”嘛，晴冠先生。”

又是那個溫和的聲音，他從自己的身後傳來，少年的身體不自覺地一顫，又忍不住地想要扭過頭，去看看那人究竟個是何方神聖。

可是到最後，林晴冠還是沒敢去直視對方的雙眼，看著這隻有咫尺遠近的場景，又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也是來殺了我的嗎？”

過去的自己其實並沒有概念，即便是在殷顏鎮，他也沒有親眼見到那些生命，都遭受了何種非人的虐待。

不同於n城的“自相殘殺”，那些士兵並不是因為自己而痛苦，即便這樣的說辭顯得自己太沒有同理心，隻想著自己——

但是，這些孩子，他們被當成比家畜還要卑賤的存在，等榨乾了最後的價值後，便被丟到羽枝鏡中任其自生自滅。

他們每一次發出的痛呼，都是由自己親手締造、構寫，最後具現而成地罪責。

恐懼與對“林晴冠”的憎恨開始纏繞這顆自己的心臟，又隨著每一次跳動，將於體內流淌著的肮臟血液輸向身體四處。

少年沉默著握緊拳頭，連指甲都死死地刺進掌心皮肉，留下一道又一道紅色的刻痕，很疼，但是還不夠疼。

看著自己的拳頭，“小少爺”一愣，最後神經質地笑出了聲，像是嘲笑著已經連眼淚都麻木到無法流下的、自私的“林晴冠”。

聽著這些沒有意義的笑聲，佘燼隻是長歎一聲，又從林晴冠身後牽起了對方的手，指引著他回過頭，看向另一個陰冷的角落：

“小佘……同誌？可以這樣稱呼你嗎？那些孩子沒有惡意啦，實在不行，我們就當個秘密朋友？”

在那個地方，岑淪已經拉起了一直沉默著的男孩，又緊緊將其抱入懷中，一下一下地拍著佘燼的後背。

不過這孩子啊，似乎對這樣的動作並不排斥，甚至還十分的歡迎。

他回抱住少年的身體，仿佛一隻歸巢的雛鳥，即便有萬千的煩惱想要傾訴，但最後卻隻是沉默著眷戀懷中僅存的溫暖。

“可以……”

“什麼？小佘同誌不用害怕哦，這裡很安全的，沒事沒事……”

“不是啦！隻是，可以給我取一個名字嗎？岑淪……哥哥，我不小心把自己的名字忘記了，以前住的地方，爸爸媽媽的名字，全部，全部都忘記了——”

小家夥嘟囔著抬起了頭，一雙通紅的眼睛夾帶著些許淚光，像是把這幾年來的不甘與痛苦儘數傾吐而出一般。

看到這一幕，“小少爺”那顆本來被複雜情緒捆綁的心臟，在此刻又被幾根不可見的銀針紮出窟窿，流出臟汙發臭的黑血。

他沉默著走上前，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在看到佘燼皮膚上的白色斑點，還有過於骨瘦如柴的身體時，喉嚨卻乾啞到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到最後，少年隻是一個勁的握緊拳頭，最後把頭扭到一旁，緊緊閉上了眼睛。

隻要不看，也許，這就不是我的……

不、不對，這是曆史，這是我自己惹的禍，而現在，把他們記住，把這些東西通通記下——

隻有這樣，才可以對得起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還有，隻有這樣——

才可以，實現自己最後的計劃。

“晴冠先生是不敢繼續看下去了？還是——”

“不，沒什麼，我可以堅持下去，我不需要什麼安慰，謝謝，佘先生。”

對於局中人的關心，少年隻是這樣應答，而後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接著又向前邁出腳步，一步、兩步。

“古人曾說過，名為“盤古”的存在於混沌之中誕生，手持巨斧劈開了滿目的洪荒，又以身撐開了天與地，創造了這個世界……”

“但是祂也許並不知道吧，世界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哥哥，神明並不是什麼特彆偉大、特彆高尚的存在，他們也曾經是人，也曾經被彆人記住，或者是記住彆人……”

“但是這些傻傻的家夥們，卻願意為了更多人，更多的生命，從而走上了這條路，沒有儘頭的、孤獨的道路。”

“所以，不管怎麼樣，不管麵對什麼情況，不要放棄身為一個“人”的機會，這樣的話，至少……”

至少，你還能陪著我？真的是，現在說這種話，又有什麼用啊……

攬言，我終究要麵對自己的罪責，我也終究，需要還清自己的罪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