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燼短暫的沉默了幾秒,最後又彎下腰,將那些個字體小心翼翼地撿起,仿佛在觸碰一縷縹緲而虛無的青煙:
“絕對不會死嗎……”
骨刺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整整齊齊十二個字捧在手中,接著又望向天空,將掌中之物使勁往上一拋——
光影閃動,僅僅隻是刹那之間,天空便已星移鬥轉,那些渺小的字體在少年的眼前旋轉,最後化為一隻隻紛飛的赤色蝴蝶,飛向遠方。
“他是個特彆的孩子,我相信您也能看得出來,也知道這家夥的計劃,對吧,樂棠先生?”
赤蝶振動著翅膀,最後又如那終會歸家的遊子,輕輕落在佘燼過於白皙的指節上,他輕歎一聲,嘴裡這樣說著,接著又瞥向那片“永夜”。
而伴著一陣悠揚且沒有意義的歌聲,一隻色彩斑斕的鳥兒,就這樣從海平麵的另一邊飛來。
它刺破了雲霧,劃開了黃昏,口中銜著柄足足半鳥大的日晷,最後又融入了身後的漆黑:
“不用阻止他?這不像你一直以來的風格啊,親愛的“殺人犯”先生。”
“不管您的身份高貴或低賤,也不管您曾經做過什麼,不以這樣的稱呼去呼喚彆人,是最基本的尊重。”
麵對那自陰影中走出的粉發少年,佘燼卻並沒有笑容以待的意思,他將那如火一般的蝴蝶放於掌心,最後將十指收緊——
“不管是身為“織翼”的你們,還是作為普通人的我,隻要手上沾染了鮮血,那後半生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陽光下活著。”
“那既然已經成為了彆人眼中的瘋子,那為什麼要放棄及時行樂的資本?”
火焰在頃刻之間綻放,於空中化為一隻巨大的蛾,每一次扇動翅膀,就會有無數赤色的磷粉散落滿天。
佘燼的指甲死死嵌入掌心的皮肉,溢出了的泊泊鮮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那隻赤色蝴蝶的。
他低下頭,眼睛緊緊盯著沙地,最後將雙手合十,像是在為誰祈禱一般雙膝跪地,接著閉上了眼睛:
“在每個奇跡的背後都隱藏著一些代價。而這份代價呢,或輕於鴻毛,又或重於泰山,鏡子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岑淪哥哥也為了取得奇跡,最後死在了手術台上——”
“我想相信,在晴冠所創造出的,那段溫柔的故事裡,這兩個家夥可以獲得他們渴望的結局,我願意這樣期待。”
少年這樣說著,他抬起頭,聲音也開始變得鏗鏘有力,像在沙場上激勵人心的戰鼓,訴說著那一段又一段,由鮮血所譜寫而成的故事。
赤紅色的飛蛾耀眼,仿若帶來黎明的耀陽,散發著足以灼傷皮膚的熱意,樂棠無奈地擺了擺手,漆黑的玉製日晷便開始旋轉,最後組成一道青藍色的屏障:
“你們這些家夥,不管說什麼,都想要與我一戰?哈,也是夠愚蠢的……”
“當初與我們立下契約的織翼是枯落先生,他雖然不是個完美的使者,不過,他訴說了一個令人向往的未來。”
“即便需要等待?”
“如果懷抱希望的話,等待也不會變得痛苦,我可以理解您身為“地府之主”的責任重大,不過,在您“獲得”那位金色的先生——”
本來這段話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但是在聽到最後的那幾個字時,樂棠的臉色明顯陰沉了許多:
“給我閉嘴。”
他將雙手高高舉起,一隻被砍去雙足的鳥兒隨即便從日晷中飛出,發出極其刺耳的尖嘯。
“我不知道枯落給你們灌了什麼迷魂湯,我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麼不對,但是我知道,要讓林晴冠那個創造了詛咒的人,讓殺了他的人——”
“付出代價?”
骨刺少年自然而然的接過了話題,他身後的飛蛾飛向天空,又在接觸藍天的那一刻,化為了零星火花,如同流星一般,從雲層中墜落:
“旅行者一直期待著解脫,所以在最後,神明讓他得償所願了,這樣的結果,難道也算得上是錯誤嗎?”
“您所喜歡的“桃覆”先生,也不過是這個世界塑造而成的一個虛影,他已經死了,永遠無法再次出現,您親手殺了他,親手與他共赴黃泉——”
“獲得了現在這樣的結果,又有什麼值得怨恨的地方嗎?”
火花於少年的身後綻放,赤紅的碎屑就這樣浸染了那滿目的黑白,麵對已經開始陷入氣惱中的樂棠,麵對身上也開始生出骨刺的“地府之主”,佘燼笑出了聲:
“更何況,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麼高高在上,你對林晴冠的怨恨,從一開始,不就隻是因為,他創造了你身上的詛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