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著,睜開眼睛,抬起了頭,望向那仿佛深淵一般的天空,最後向上伸出手,試圖用其摘下一顆仍在閃爍的星星:
“我看到他們因此而死,”
業禮哥曾經說過,摘星者這個名字,其實比較文藝化,他們的職責啊,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其實要比常人想象中的還要困難許多。
“我看到無數的尖刺將屍體刺穿,”
摘下那些高掛於天空中的星星,把那些特彆的孩子們拉到人間,和心理谘詢師、心理醫生所要做的一樣。
“我看到白色的蝴蝶展翅飛舞,”
他們會深入患者的靈魂,化解他們心中的“心結”,然後讓這些孩子可以快快樂樂地活下去,不用再自殘,也不用再傷害與眾不同的“自己”。
“我看到無儘的血海,在刀片上翻湧。”
“為什麼,要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過去的我其實想不明白,為什麼要重蹈父親的覆轍,明明他也是因為摘星者的工作而死的。”
但是,現在身為“林業禮”的“摘星者”,已經開始明白當初的自己,還有父親為什麼要做出這個選擇:
因為我們是精通救贖的摘星者,所以,拯救所有沉睡的“星星”,這是我們的職責。
我相信小晴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找到自己的職責,可以找到,那份僅僅隻屬於小晴自己的、或許巨大,也或許渺小的“夢”。
“不過,終有一日,我將會看到,那份耀眼的黎明會再度升起。”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也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彆。”
這首“詩”的最後一句,被林晴冠刻意加上了重音,但神奇的是,有個熟悉孩子的聲音與自己話語重合,最後化作一束煙火,在夜空中儘情地綻放。
那樣的光芒老實說,並不算多麼熱烈,更像是雪夜裡的一盞燈火,雖然稱不上耀眼,但是足夠溫暖,至少在林晴冠看來,那已經十分絢爛。
“在真正的永夜到來之前,我至少要陪在家人的身邊,所以在那之前,請稍等片刻吧,爺爺,還有研究所的各位。”
火光之下,“小少爺”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他翻身越過高牆,動作輕盈,仿佛一隻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隻是在落地的時候差點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啃泥。
而作為“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旁觀者”,林晴冠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來,果然,這個身姿輕盈的“小家夥”,就是黎鏡本人。
他拍了拍胸口,試圖以此緩解自己過於激烈的心跳——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越獄”,機會難得啊!
接著,這家夥又像是聽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看向了身後的那片夜空。
林晴冠不語,隻是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去,伴著一聲巨響,更多彩色的焰火從不遠處升騰而起,將幾乎無光的夜晚點亮。
“目的地是哪兒?”
即便知道對方壓根兒不可能聽到,不過作為心係天下的“小少爺”,他仍然選擇對著這渾身蒼白的少年發出提問。
黎鏡沒有說話,他隻是呆愣地看著那鋪滿雲層的繽紛,漆黑一片的瞳孔中燃起了零星火焰,仿佛可以燒儘一切的迷茫:
“其實,我也有些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在哪裡,而我過去的家人啊,現在是不是還可以接受這樣的、已經成為“怪物”的自己。”
“不過,凡事都需要嘗試,不然的話,永遠都沒有辦法知道真相,永遠都沒有辦法知道真相,不是麼?”
“這樣啊……”
對此,林晴冠聳了聳肩膀,接著又伸出手,輕輕放在黎鏡的頭上,表情輕鬆,仿佛不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而是這舞台上的其中一員:
“小家夥說的不錯,隻是,見證真相這條路的結局,可能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麼美好哦,即便這樣——”
沒有給林晴冠說完的機會,黎鏡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做工精致的木製相框,裡頭貼著張彌彩研究所全體人員的大合照,上麵還用水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字:
“家人。”
兩個未成年人不約而同地將其念出,而其中稍大一點的那個收回了手,接著又像過去自己所做的一樣,把眼前的小家夥慢慢地環入懷中。
也許,家人之間不一定需要用“血脈”一詞,才能將彼此相連,“家”的所在也不隻是一棟冷冰冰的房子。
家是能夠溫暖彼此、給予彼此幫助的地方,家也是可以在自己困難之時,可以將自己拉出泥沼的存在。
而這一點,眼前的兩人其實早已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