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鏡子那家夥看來也是個乖孫兒，能把一樁枯木頭栽地裡，重新讓他開出花來，也是個奇跡，哈。”

即便作為一個旁觀者，他們壓根兒傷不到自己，但林晴冠依舊感覺到了，在這“刀光劍影”中，所包含著的，濃重“殺氣”。

“哈哈，好啦好啦，我高老頭子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也經不起折騰嘍，倒是你們年輕人，這麼晚了還不睡，難道工作還沒做完？”

好吧，看來這不是“殺氣”。

“今天負責關燈鎖門的人是我，於是乎，鏡子把咱拉上當了同夥，不然您以為他怎麼打開的病房的鎖？”

說起這件事，方女士額間的青筋暴起，腦袋也是止不住地抽痛，看上去更是一副欲言又止、啞巴吃黃連的苦澀模樣：

“不過，這樣好嗎？要是鏡子知道了真相啊，他應該會很難過吧，說不定，這小子還會“恨”我們這幫當叔叔阿姨的。”

明明是個不確定的事，但方芳語愣是讀出了股陳述句的語氣，她走到窗前，口中哼著一段略帶憂傷的小調，緩緩閉上眼睛。

高所長少見地沉默了幾秒，他捏捏鼻梁，似乎在思索著，當黎鏡回來之後該怎麼說，但是最後，紛亂的思緒最後還是化為了一聲歎息：

“他遲早要知道的，紙包不住火，與其在多年之後，讓黎鏡在彆人口中拚湊出真相，還不如……”

“嗯，我明白，我隻是希望，這份真相對鏡子來說，不會顯得過於殘酷。”

說真的，這段對話林晴冠聽的雲裡霧裡，不過在下一刻，場景再次跳轉，沒錯是物理意義上的跳轉，“小少爺”又要經曆一次失重與黑暗的苦。

對此，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林姓初中生表示：

我沒有傷害你們任何人！我他娘的招誰惹誰了啊喂！

而在一段欲哭無淚、欲拒還迎的“尖叫聲”中，“小少爺”終於又一次落了地，而這一次，他站著的地方的可就不是什麼鋪著毛絨地毯的辦公室。

腳下的混凝土地麵鋪著一層薄薄的黑色水汙，空氣垃圾腐爛的惡臭混雜著些許劣質空氣清新劑的氣息，那滋味，著實是令人不敢恭維。

而林晴冠這小子，他本來以為在周氏兄弟那個姑且能算得上“家”的地方已經足夠“嚇人”，但事實證明，這個世界的下限真的可以說是“永無止境”。

“這裡頭是沒人打掃！環衛工人辛苦可以理解，但是！但這已經不僅僅是偷懶的地步了啊！”

看著路燈下堆積著的動物糞便，以及塞得鼓鼓囊囊還沒人清理的垃圾桶，“小少爺”不由得悲從中來，恨不得穿起防護服、帶上掃帚畚鬥就給這裡來上一場大掃除。

不過黎鏡，這小子麵對這一地的臟汙，看上去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輕車熟路地繞開那些垃圾，順帶著拍死幾隻企圖衝上前來的蚊蟲，麵無表情：

“家啊……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還能像過去一樣，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但是——”

他走到路燈旁邊，繞開那堆散發著惡臭的糊狀物，又忽然一個轉身，看向林晴冠所在的位置，表情相較於之前要柔和許多：

“我記得很多事，很多很多，比如……”

比如和家人們去爬山時，姐姐的頭發上意外撞到了蜘蛛網，發出了足以驚動林中飛鳥的尖叫。

比如媽媽去附近的購物中心時，花了足足一個小時才選出了心儀的衣服。

比如爸爸出門時，自己總會把他花了大價錢買的香煙偷偷藏起，雖然每次都會被輕而易舉地找到——

“不過，我也知道，那樣的日子已經回不來了，姐姐入獄，我也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爸爸媽媽也選擇把我交給高騰。”

“他們一定很討厭姐姐吧，討厭她毀了這樣的一個家。”

“但是呢，姐姐一直是個好人，雖然會耍小性子，有些不近人情，但是……”

但是，在那個時候，她為了我而哭了，這樣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