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黎鏡呢,此刻正站著一扇由紅木製成的大門前,過於白皙的左手按在門把上,剛剛鼓起勇氣,想要將其扭動。
可在下一秒到來之際,瓷器被摔碎的聲音混雜著幾聲怒罵,硬生生地止住了少年的動作:
“夠了!夠了!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啊!我們把小鏡接回來,把他接回來!我們……至少在最後,對!至少最後可以一家人一起,好嗎?我們——”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完,林晴冠便抱著“路氏父子”重新站了起來,得虧火刃是夾在他的胳肢窩裡,不然以這重力加速度的可怕效果,那估計真的算的上“非死即傷”。
而“小少爺”,即便作為一個“旁觀者”,一個非常“普通”的“旁觀者”,在這種時候那肯定是秉持著“不攪和不礙事”的原則,趕忙退到了旁邊。
“陳靜同誌,我是說,媽,我回來了。”
在林晴冠小同誌把場地清理乾淨之後,黎鏡小同誌也終於有了行動。
他將耳朵貼在紅色木門上頭,呼吸聲與心跳聲逐漸穩定,接著又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咬著牙握緊了門把——
但是直到掌心的溫度把門把捂熱,直到少年的臉頰上逐漸滲出汗滴,他的手卻還是僵在原地,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冥冥之中,黎鏡感覺自己不該打開這扇門,因為在紅色大門後的世界,可能不會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美好,甚至會冰冷到將自己的血液凝固。
更多的瓷器被摔成碎片,緊接著更多的汙言穢語也充斥了自己的耳膜,黎鏡低下頭,不知為何,他開始覺得在屋裡的女人不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
一個已然瘋狂的“怪物”。
男孩的手最終還是鬆開了,他後退一步,莫名而來的酸楚感覺覆上舌腔,像是還未成熟的青色橘子,還帶著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的苦澀。
“親愛的、我的丈夫,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要在一起,即便死掉了,就算靈魂都被詛咒,我們——我們一家人……”
屋裡女性的聲音逐漸開始變得歇斯底裡,每一次怒吼,都好像伴隨著什麼東西被“毆打”的動靜。
黎鏡沒有回頭,隻是在紛亂的雜音中緩緩蹲下身,像個縮成一團的蘑菇,在暴風之中瑟瑟發抖。
氤氳的水氣始終纏繞於鼻尖,但名為“悲哀”的淚滴卻沒有辦法從瞳中溢出,少年沉默著將腦袋埋進膝蓋裡,他閉上眼睛,任由著無邊的漆黑將自己吞沒。
而站著黎鏡身後的林晴冠呢,“小少爺”沒有走出陰影,他空出一隻手,拍拍自己通紅的臉頰,接著又用這空出的手執起路鑰漪留下的“火刃”,將其高高舉起——
“很抱歉,我不是什麼大善人,作為一個旁觀者,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對此,我隻能說我很抱歉。”
刀刃的尖端被置於少年的肩頭,緊接著,一條極細的紅線便順著林晴冠的手臂,纏住這不算厚重的劍身,最後化為一點星火,融入黎鏡略顯孱弱的身體。
很顯然,這樣微小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改變這些早已既定的命運,甚至連一縷暖意都沒有辦法給予,而林晴冠,他也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黎明啊,總有一天會到來,在那之前,我們隻需要去相信,無論這份期待最後引來的是什麼——”
“無論我們,是否對自己懷抱希望這件事,又是否感到後悔。”
少年走出陰影,霓虹燈光也隨之熄滅,短暫的停電所帶來的,便是夜空中萬千的繁星閃爍,他深吸一口氣,接著便有更多紅線攀上“火刃”:
“我不會什麼法術,我也不比其他人特彆,這樣的事情,我也知道,所以我很抱歉,我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那些“紅線”不再像先前那樣,不斷湧入眼前人的身體之中,反而在將什麼東西“抽離”出對方的身體。
這絕對是個硬茬子。
少年這樣想到,而後又咬緊牙關,想要將這手中之物高高舉起,與此同時,他頭上彆好的令牌發卡,又發出更為刺目的幽綠色光芒——
毫無疑問,他失敗了,那些自己創造的東西就像是粘在了黎鏡的身上,僅靠一隻手的力氣很顯然沒有辦法把這東西扯下。
沒有辦法,林晴冠隻好將“路孺教”夾在腋下,兩隻手緊緊抓住“火刃”的劍把,兩腿紮穩馬步,用儘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
可在瞬息之間,少年的動作卻僵在了原地,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不斷蠶食自己的心臟,就像自己所撰寫的“詛咒”一樣,甚至讓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湧入了身體:
“我知道的啦,高禮帽先生,我早就知道,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麼樣,是像姐姐說的那樣,因為詛咒變成一個神明——”
“還是,這條生命會直接,凋零在某個平平無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