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想要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普普通通地長大,普普通通地活著,至少再苦、再難以忍受,也好過成為這樣的“神”——”
“好過、好過擁有這些力量。”
心聲繼續借著手中之物傳進林晴冠的身體,他抬起頭,眼前那目睹了雙親屍體的孩子,身體還在不斷顫抖,但這動作卻不是因為“悲哀”。
這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無比濃重的“恨意”,對於自己的恨意,對於這“人造神明”的恨意。
“哭啊、快哭啊……為什麼,為什麼沒有眼淚,為什麼、為什麼開始變成怪物了?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少年的雙手捂住心臟,自胸口裡傳來的悸動依舊平淡,仿佛在他眼前出現的已經不是那血濃於水的父母,而是與自己無關的兩個陌路人。
喘氣的聲音開始變得急促,黎鏡的雙手不再捂住胸口,他的十指彎曲,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留下數道紮眼的紅色抓痕。
隨著抓痕愈發深重,隨著些許血液從過於白皙的皮膚中滲出,黎鏡的瞳中也終於有了隱隱約約的淚光,可不管怎麼樣,這些眼淚就是沒有辦法掉出眼眶。
“快哭啊……快點啊快點啊!快點、心臟快點痛啊、不要這樣了,不要啊……”
“我不是怪物的我不是、不是神明、快點、快點!”
“撲……”
血液從少年的掌心裡溢出,從“火刃”的前段滑下,滴在腳下的灰白色中,點綴出零星色彩。
林晴冠沒有給黎鏡繼續哭出來的機會,“路孺教”被他一並握在手中,剩下的另一隻手則環住了少年的肩頭:
“不要、這樣哭啊、咳咳,鏡子,如果他們看到了,也一定會很難過的——”
“他們一定,一定會感覺很痛苦,很痛苦的——”
血液浸濕了“火刃”,傷口也因為高溫逐漸凝固,“小少爺”忍著痛意,咬牙將這過去的泡影“緊緊”抱住。
黎鏡體內的情感在因為“象牙塔”消失,但是身體中所殘存的“人性”,卻在不斷地譴責如此無情的“自己”,於是矛盾創造出了無數痛苦,蠶食著少年本就殘缺的靈魂:
“為什麼我、沒有眼淚了、為什麼哭不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不要離開,不要——”
“很痛苦對嗎?”
說到底,林晴冠還隻是個剛上初中的“少爺”,對於一個,自己才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
尤其還是個看不見自己的、來自過去的陌生人,他實在是不願意這樣看著對方如此痛苦。
不過這樣的“痛苦”,他總有一天要真正麵對,就像毛蟲總有一天要麵對破繭成蝶的命運,更何況身為“旁觀者”的自己,也沒有辦法逆天改命:
“小鏡子知道的,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為祂們有力量,但是——”
“憑什麼有力量的“神明”,就一定要像他們幻想的那樣,為了強大,從而割舍自己的情感?”
對於這個第一次見麵,就想要乾掉自己的家夥,說林晴冠心底裡沒有什麼怨恨,那肯定是騙人的,沒有多少人會對想要殺了自己的人產生好感。
不過,那個被封印在羽枝鏡裡的、黎鏡真正的靈魂之所以會想要殺了自己,說到底,隻是因為他重要的人因自己而死,他本人也終日被背德的痛苦纏繞——
既然這一切是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是自己過去創造的藍圖所描繪出的悲劇故事,那就像之前說的那樣,要為此贖罪啊:
“神明是完美的,神明是慈悲的,神明也一定是無私的……但不管是哪一種,是哪一個由世人捏造的“神明”,都不是祂自己真實的模樣——”
“用自己的刻板印象所雕刻成了“作品”,那不該是……不該神明、那隻是人類自己的傲慢,是我們為了滿足自己想象所創造的傀儡。”
少年人一邊說著,一邊讓兩隻手一齊握住“火刃”,最後他睜開眼睛,瞳孔中閃過一線青綠色的微光:
“至始至終,你都不是一個“神明”,就像你先前說的那樣,你隻是黎鏡……”
“隻是,一個不該被任何人定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