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什麼樣的故事呢？應該隻會有未來的自己知道吧。

佘燼這樣想道，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隻振動翅膀的白色蝴蝶，在空中飛舞許久後，又停留於自己伸出的指節。

“請活下去。”

他聽見那些人這樣說道，不是彆人給予的詛咒，不是曾幾何時，那個自己喜歡過的人道出的亡語，這隻是屬於自己的“家人們”，他們寄托於自己身上的希望。

“我還要再活多久？”

沉默蔓延，順著散落滿地的骨刺象牙，逐漸爬上了小孩的床沿，構築成幾個熟悉的、微笑著的人影。

他們的雙手重疊，搭在佘燼伸出的小手；他們的聲音溫柔，像是在道出最後的囑托，一遍一遍，一次一次：

“也許，現在你找不到屬於自己的答案，也許，你覺得自己應該死去。”

世界很大很大，它雖然不算美好，雖然會無數次澆滅我們的希望與“活下去”的勇氣，但是我們的身軀會構築成橋，我們的靈魂會連接未來——

等到某日，你可能會夢見我們，夢見歡樂尚未消弭，夢見痛苦還未降臨。

到那個時候，我們會告訴你，幸福的顏色是什麼；我們也會告訴你，那些希望的碎片，是否能夠指引未來。

“因為我們是家人，我們來自五湖四海，我們血脈並不相通，不過隻要有一人活著，我們就不會死去，我們的生命會被延續，我們的靈魂永生不滅。”

這最後的話語終會散去，林晴冠看著圍坐於男孩床邊的少男少女們化為點點蒼白，連同那隻白色的蝴蝶一起，飛入佘燼空空如也的心臟……

在門後偷聽的兩人悄然離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當“小少爺”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黎勇的屍體前麵，許久，黎鏡才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你知道小佘同誌的來曆，對麼？”

“您想要知道什麼？”

麵對單蛻的反問，黎鏡沒有回答，他蹲下身，伸手想要撫摸父親已然失去溫度的臉頰，但是指尖又在觸碰到皮膚的一瞬間停滯在空中，沒有了下一步：

“沒什麼，隻是想到了一些姐姐的事，隻是在想，如果她還在的話，如果他們還在的話——”

“我是不是，就不會迷茫了？”

尚且稚嫩的人造神明呼出一口濁氣，最後還是選擇回答單蛻的問題。

他在為什麼迷茫？

他在為了什麼躊躇？

問題的答案隻有黎鏡自己知道。

故事裡的孩子扯下了一片晴空，黑色的烏雲湧進了夢的國度，瓢潑大雨浸透了兩人的靈魂，汙濁的液體從斑駁的身體裡流出，甜蜜的幻境隻剩下了冰冷。

“我隻想自己周圍的人可以幸福，我隻想自己可以幸福，其他的……其他的！”

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明明看上去沒有任何歇斯底裡，但是無數失控了的心聲卻從少年身後的陰影中溢出，幾乎要將整個房間淹沒——

燈火閃爍，帶著過於熾熱的溫度，林晴冠歪過頭，手中的宮燈將大段大段充斥著悲劇色彩的童話片段焚燒，最後隻剩下一地漆黑的灰。

“真蠢啊。”

“小少爺”這樣說道，完全沒有在意身後那個巨大的“節肢動物”，溢出宮燈的火焰灼燒他的手臂，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撕裂了房間裡的陰影：

“神明應該無私，神明也應該偉大、完美，這是你的刻板印象，現在終於想要對自己好一點，終於可以學會自私了，為什麼又要迷茫啊？蠢孩子。”

“人從來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人也不可能做到徹底的無私——”

“為什麼一定要為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而煩惱啊！神明也好，人類也好，什麼什麼、都好！”

如果連自己都不能幸福，那又怎麼可能實現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