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娘、你大爺的!冠軍先生!誰讓你把沒有解凍的冷生肉放進去了!還有咱家裡哪來的生肉啊喂!”
“神明大人鍋蓋!鍋蓋!還有油要溢出來了!溢出來了!之前我就說不要寬油,你耳朵是用麵包糠糊的還是雞蛋液裹的?要出火災了啊喂!”
在這一番混雜著尖叫與滾油沸騰聲響的“鬨劇”結束之後,林晴冠疲憊不堪的緊繃神經,也終於是鬆了口氣。
他用一副老父親那樣的眼神看著這倆家夥,以及他們的成品,最後隻得沉默地退出廚房,儘可能用溫柔一點的方式去評價這勉強算是小酥肉的東西——
該怎麼說呢……油溫太高,有些炸過了頭,部分的邊邊角角焦糊的堪比火山灰,估計吃起來,口感該乾柴到和嚼木頭一樣。
“噗、噗嗤……”
雖然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但是在不幸災樂禍的排行榜上,林晴冠絕對是名列前茅的,當然,如果他笑了,那大概隻有在忍不住的情況下——
比如現在:
“噗、哈哈!真的是,兩個活寶。”
“小少爺”憋的辛辛苦苦,差點都把眼淚給逼了出來,不過在爆笑之餘,他心裡頭的“欣喜”倒也占據了大多數。
比起一直在迷茫中徘徊的人造神明,可以像現在這樣,能夠和普通人一樣開懷的笑,暢快的生氣,就算是表演,就算是虛假的,但是在回想起這段記憶的時候……
“你應該會笑吧,鏡子。”
少年這樣說著,又將焦黑的右手置於胸前,就連自己所道出的話語,都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溫柔。
腳步聲細碎而平靜,一個年歲尚小的孩子走出了房間,他懷裡抱著一個布滿汙濁的挎包,看向廚房兩人的眼中帶著些許……該怎麼說呢,應該是“渴望”?
渴望可以像他們一樣,渴望能夠與“家人”或者“朋友”在一起打打鬨鬨,渴望可以回到自己都已經忘卻的、不知道美好還是痛苦的過去,隻是為了——
為了與家人相會。
“鏡、子……”
小家夥抱著挎包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剛想把眼前之人的昵稱道出,但不知為何,從他口中道出的,卻隻剩下了幾個不連貫的音節:
“鏡子?”
又一次,他張開嘴,這次的聲音雖然連貫,但卻輕微到仿佛隻是微弱的呼吸聲,隻吸引了某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為什麼說不出口呢?
為什麼、會覺得有些熟悉呢?
為什麼感覺、感覺那麼……耀眼,又是那麼的、那麼的觸不可及?
碎成幾個段落的心聲漂浮在空中,最後又砸在地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這顯然稱不上正常,即便是在羽枝鏡這超乎常理的東西裡頭,沒有聽到完整心聲的林晴冠轉過身,結果隻看到了那一地碎裂的字體:
“多麼的、耀眼、多麼……多麼的,美麗。”
“小少爺”拾起其中一個碎塊,想要看看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結果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端詳,這東西又立即生出了無數骨刺,在“小少爺”的手裡劃出一道纖長的口子。
焦黑的皮膚上多出了一抹殷紅,像那與殘垣中掙紮的花,帶著新生所創造的疼痛,林晴冠不語,隻是隨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而後又走向佘燼所在的方向:
“一個兩個的,都是不容易啊……小家夥們。”
話音未落,少年手中那八角宮燈的光芒又變得愈發燦爛,頗有剛剛那要將一切燒儘的架勢,屬實唬人。
“小孺教乖啊,鑰漪先生也不要跟著胡鬨,到時候彆把自己又給折騰死了喲,一個兩個的,真的都不容易啊……”
該說是聽話還是乖巧——雖然用來形容一盞宮燈有點奇怪——自己的朋友開始“發號施令”了,“路氏父子”的那點胡鬨勁兒也愣是被壓了下來,效果顯著。
說回正題,當少年走到佘燼旁邊的時候,他的狀態顯然不大對,用文藝一點的方式來說:
麵色蒼白、骨瘦嶙峋、兩隻眼睛深深地陷進了眼窩裡頭,看著像個聰大逃殺片場迷路過來的角色——
當然,林晴冠現在有沒有觀察彆人的閒情雅致,用通俗易懂點的說法,這孩子的病情很顯然加重了許多,可能是因為恐懼,他甚至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很耀眼、美麗……剪刀、剪斷了光,剪斷耀眼的、蝴蝶……蜘蛛……”
嗯,這孩子含糊不清的句子裡,有用的信息顯然不多,那麼他到底在說什麼?
小少爺頭腦風暴了近一分鐘的時間,這才得出來個答案:
“蝴蝶與蜘蛛。”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蹲下身,白皙到不正常的左臂輕輕覆蓋在佘燼的腦袋上,腦子裡頭卻將“目標嫌疑人”的人選鎖定了個八九不離十。
目前與蝴蝶有關的人隻有那一個,“剪斷了”暫時還不確定,不過應該和那則傳說有關,而最關鍵的東西——蜘蛛,符合條件的群體——
“單蛻先生……嗎。”
這不是疑問句,就算是,也被這家夥讀出了一股陳述句的味道,雖然被“高禮帽先生”嚇出了節肢動物恐懼症,恐怕也會有很長一段都吃不了螃蟹。
但林晴冠,他還是不願意去相信這個朦朧不清的猜測。
“高禮帽先生”可以把佘燼交給那個死胖子,可以輕而易舉的實現“全滅結局”,可他卻沒有,即便他有些討人厭,即便有些笨手笨腳的——
“對不起。”
到了最後,那顆在胸口不斷跳動的、甚至要把自己都騙過去的“聖母心”,還是強行止住了“小少爺”愈發飄散的思緒。
作為“旁觀者”,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沒有任何特彆的、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既定結局的觀眾——
我能做的事情,不就隻有見證了嘛。
這遊移不定的視線,最後還是鎖定在了那躲在陰影中的少年,林晴冠收回自己“肮臟”的手,又將地上這些破碎散落的心聲撿起,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對不起。”
重複的話語又一次吐出,但這一次,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三個字究竟是對誰而說,心聲上的骨刺狠狠紮入觀眾先生的掌心,幾乎要將整隻手貫穿。
這種時候,該說出什麼樣的台詞?
而不屬於這個舞台的我,又該怎麼去贖清這樣的罪業?
像過去一樣,流出血液和眼淚?還是繼續實現這個不確定的計劃?
我……
“你可以抓住蝴蝶嗎?”
在最後,不知為何,林晴冠道出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