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相 國師金府的馬車穩穩當當……(1 / 2)

京都國師府裡正睡著的伯易猛然驚醒,一身的冷汗浸透了後背,心臟跳得極快,他看了看天色,夜色沉沉。

再躺下卻怎麼都睡不著,他心裡有事情,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感覺一揪一揪的。翻身坐起來,揉著眉心回憶起來謝長青在時教過他的卜卦之術,於是下床點著燈,從櫃匣子裡摸出來幾枚銅錢,隨手一拋,吉。

這下人才算是安心幾分。

伯易心裡煩悶,索性打開窗戶,讓冷風透進來,吹散屋裡的燥意。

——

翌日,右相府大公子裴容時登門造訪。伯易迎了出去,將人請進正堂。

“裴公子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伯易親手為裴容時斟茶,“蜀地的玉葉長青,大公子嘗嘗。”

裴容時道謝,輕抿一口茶,開口道:“入口清香,果然如人們說,天底下的好茶都在國師金府。”

“國師喜茶,好四處搜羅罷了,”伯易道,“大公子也有興趣?府裡好茶有幾樣兒,給大公子帶著。”

“那我卻之不恭了。”裴容時拱手謝道,後正了正神色,“今日前來叨擾,受家父之托,請國師大人相助。”

伯易微愣,屏退四下眾人,道:“大公子請講。”

“伯易兄想必對豐康四年大亂有所耳聞。”伯易點了點頭,聽裴容時繼續講下去,“其中原委,家父略知一二。”

伯易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淡下去,他確實想知道其中,可稍動腦子便知道,裴容時接下來的話,聽了就是上了賊船,想下也下不來了。

裴容時看出伯易的顧慮,道:“此事關乎國師安危與社稷正統。家父實在有心無力,分身乏術,特來求國師。”

伯易眼光閃了閃,道:“大公子請講。”

“當年大亂,西域八部聯手進犯,非是天災,乃是人為。早年威武大將軍坐鎮雁雀關至河州七百裡,西域諸國不敢進犯,邊疆一直太平。太子謀逆時,威武大將軍正在前線同西域鷹虎部打仗,謀逆案發,中宮受了牽連,連帶著大將軍也被冠上了通敵的罪名。”

裴容時沾了口茶潤口舌:“大將軍正在前線賣命,一道聖旨壓下來,大將軍卸甲押送回京,這一仗,讓鷹虎部占足了便宜。伯易兄請看,”裴容時袖袋裡掉出一卷羊皮紙地圖,他手指點著雁雀關到河州兩地給伯易看,“大將軍回京後,已然聽聞太子謀逆的消息,皇後禁足中宮,將軍府上又被錦衣衛團團圍住。通敵、篡位、弑君,種種罪名鋪天蓋地地砸下來,太子問斬,大將軍咬死不認通敵罪名,大理寺拿不出來畫押,隻得將人暫時打入詔獄。”

“我有一事不明。”伯易問道,“太子穩居東宮,多年來無所過錯,永義皇帝百年後,太子名正言順繼承大統,如何急於一時?”

“太子並非謀逆,而受人陷害而已。”裴容時一句話砸下來,與伯易先前設想不謀而合。

裴容時繼續道:“左相設計使太子確信永義皇帝欲廢太子,另立儲君,其中伎倆我們不能得知,但聽家父一二言語,其中意思是,太子當時處境非常不妙,東宮離心,他不反也得反,有人逼他反。果不其然,正是請君入甕。”

“左相設計太子,為的是太子後頭的威武大將軍,大將軍兵權收繳回了朝廷,不想半數竟然落到我父親手中,左相竹籃打水一場空,倒是也得了些實惠,隻是這實惠都被西域的人占了,他費儘心機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罷了。想必那是永義皇帝也有察覺,否則大將軍這兵權,斷然輪不到我父親。”

“太子這步棋下得不漂亮,左相不死心,永義皇帝身前曾留下傳位聖旨,傳的是皇二子,當時家父、左相以及朝中幾位大元都在場,隻是自那以後,二皇子莫名失蹤,幾位大元相繼出事,等到山陵崩那天,傳位的人竟成了八皇子。父親和姐姐都大為震驚,暗中查探,篡改聖旨之人,正是左相!”

伯易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左相使太子做棋,欲求軍權。失敗後,轉而將手伸向八皇子,伸向右相!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裴容時繼續說道:“他這步棋下得又不漂亮,放下當今聖上不提,右相府傾其所有也要捍衛齊氏政權,父親雖然為人狷狂,可他的心裡都是大靖江山,彆無二心。左相還是低估了我父親的勢力,竟然是碰了鐵壁。於是左相勾結西域八部興兵自雁雀關南下,直逼大靖走廊,若不是鎮北大營三十萬將士將命搭在了長廊裡,隻怕那時西域人直打到京都門口來了。”裴容時眼裡恨恨,握拳捶在自己大腿上,“伯易兄是河州人士,想必對此不陌生。”

豈止是不陌生,簡直是人間煉獄,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六親不知所蹤的伯易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斷腿壓著斷腿混雜著黏糊的肉泥,五臟六腑開膛破肚悉數攤在地上,人頭堆在一起,眼球在滿是血汙的土地上被碾碎。

女眷們被肆意淩辱不分老少,甚至五歲孩童也難逃一劫。男丁們被填河、砍頭、坑殺,少女被剝皮剔骨製成人皮鼓……

援軍呢?朝廷呢?鎮北大營趕到之時,河州已然慘遭屠城。大靖走廊兩側群山蓋日,鎮北大營數萬將士被巨石砸碎骨頭,連血帶肉碾在大靖走廊,青山有幸埋忠骨,多少男兒報效家國的一腔熱血沸騰,兀自涼在了舉目無望的深山之中。八百裡血海蜿蜒,那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西域人的刺刀下逃出生天,怎麼受師父救起。幾十萬人性命,因一人私欲白白葬送。

伯易沉沉的頭疼,道:“後來司天監將此事劃為天災,國脈不穩,左相舉薦長青為國師。”

裴容時點頭,道:“正是。司天監受製於左相,天災一說完全出自左相之口。國師出身陰陽卜卦,被左相送上國師尊位,家父揣度,是想借國師之口,將左相自己的意思賦予神靈意義,如此一來,既將自己摘了出來,又能達成目的。”

如此很明了,果真應了伯易猜想,謝長青就是一枚棋子。

“左相挾持皇帝,家父便不敢輕舉妄動,家父揣度,最初是左相欲放西域人進國門,逼皇帝殉國後由左相主持大局,待西域人退,由國師親口說出左相乃順承天命之人,大靖國運沒落,新朝伊始。”

“日後若左相有什麼想法與群工相悖,便都由長青來說好了,統統歸給上天。”伯易接過話。

裴容時點頭,“隻是如今,國師似乎不願。”

“國師一位而已,長青當得,讓旁人也當得,”棋子不聽話,換一枚罷了,伯易眼睛裡爬上寒霜,恐懼油然而生,使他遍體生寒,“左相要殺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