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來永州已經一個來月,朝廷送來的那批銀子晃晃悠悠走了小半個月也沒能送到。伯易把脈問診給人送進避疾堂的、給人安放在客棧的依照病情輕重分開不同層級,這毛病傳染的厲害,老人和小孩扛不住病,得的最厲害。“仵作驗出來了嗎?”伯易問長生。“情況都不一樣,公子不若親自前去看看?”長生去給伯易那鬥笠。“驗出來幾個樣子?可有白肺死者?”伯易接過鬥笠,長雲推開門送二人出去,“長生同我去,長雲留下,一會兒你主子回來告訴他不必尋我。”長雲俯首稱是。伯易騎馬去的一路行得快,到了仵作坊門口翻身下馬,門口已然有一個乾瘦的小老頭迎著。“下官仵作餘武,情況蹊蹺,公子請來看,”餘武一路小跑追著伯易,伯易不是頭回來仵作坊,門清路熟。“公子您看這是一類,死者肺部白變,以刀切口,流出儘是粘稠的灰白液體,氣管內部亦見此類液體。”餘武道。伯易細細端詳著,肺部灰白,切開處往外冒著一灘灘灰白色粘稠狀液體,內部氣管出流出氣泡狀液體。“正是這些黏稠的液體堵塞了氣道,讓肺逐漸不能換氣,讓患者窒息缺氧,進而出現呼吸衰竭而死。”伯易一眼看出其中玄奧,“長生,五苓散可以溫陽利水,記下去,挨家挨戶得發。”這種死法類似於詔獄常用的“水刑”。死者痛苦萬分,恐懼達到了極點,像溺水一般掉入深淵一樣拚命掙紮,呼喊著"救命",眼神充滿絕望而痛苦,他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在痛苦掙紮中死去。伯易是醫者,他認得這種灰白色的粘液叫“痰濕”。這些個黏液堵塞了氣道,病人不能自由換氣,隻要去除了這些黏液,病人便可自主換氣。“這個怎麼不見白肺?”長生記下,轉頭見著另一具屍體。“啊,公子請看,這位並未見白肺症狀,卻麵色鐵青或成黑紫,是中毒之症,隻是下官們無能,並為檢出什麼毒啊!”餘武犯難道,一看眉頭便緊緊鎖起來。“針。”伯易抬手。長生利索地抽出一卷長布包,伯易從中抽出來一根細長細長的金針,看不出來什麼材質。伯易刺進死者耳後一寸處,再扒出來,金針已然變成烏黑,湊近了一聞,一股腥臭。長生接過針好生收起來,餘武急急上前問道什麼緣故。“西域蠱毒。”伯易平淡道。餘武卻腿軟,加上年紀大了的緣故,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長生上前將人扶起來。“這個什麼緣故?麵色紅潤,皮膚尚有彈性,無痛苦狀,怎麼,這般沒的人也多嗎?”伯易這當空兒繞過地上的餘武,來到第三具屍體跟前。“這小人也是實實在在的不解啊。”餘武顫著聲借著長生的力爬起來。伯易壓下眼底的冷意,沒做聲,良久轉身冷言道:“今日對話,若漏出去半個字,餘仵作,我要了你的舌頭。”“下官嘴一定閉得緊。”餘武討饒道。伯易出門來沒會客棧,讓長生去辦事了,他往北走去尋一位故人。這位故人是伯易江湖裡時救下的人,後來伯易遇難此人多次出手相救,是個通毒術的,今兒一道铩羽楔進牆板上,伯易才曉得這人來了,得見見。“你總算是來了,坐,”伯易見的這人鎏金半麵麵具掩麵,聲線溫潤,挺拔而立,右手大拇指一枚白玉扳指,合該讚歎一句公子如玉。“進來得有一個多月了,怎麼現在才想起來見我?”伯易似是怪罪。“瑣事纏著,剛騰出空來,你擔待擔待罷,”那人給伯易斟茶賠罪,“你同國師冒險,可還應對過來?”“還好,你我二人就彆來這玄乎套了,景舟,快上酒布菜,”伯易道。“飲酒傷身,換茶吧,”戴著這鎏金半麵具的原叫景舟,“今兒個你來找我定然有事有求於我,說說看?”“怎麼看的?”伯易撿菜的動作一頓。“眼睛裡帶著戾氣就來了,還說沒事求我,”景舟打趣道,“什麼樣的大事讓你犯難,國師知道嗎?”“他還不知道,這事兒他幫不上忙,還得來求兄弟你。那我不賣關子,兄弟能幫得上,還請儘力幫幫,幫不上也不必為難。你同毒術,可對西域蠱毒有鑽研?”伯易問。“西域?有西域的使壞?”景舟先沒答。“倒沒有,隻是永州病的亂,這病怪哉沒人見過,我猜想是不是。”伯易回避了已經探出來這事兒。景舟略做思索,道:“知曉一二,我說來聽,你聽可有用得上的。當年花三爺暴斃就是因為這東西。這東西叫有一種叫“不留子”,是一對子母蠱,一把蠱蟲子封起來,封在罐子裡頭七七四十九天,不給喂食,讓他們自相殘殺,最終活下來那兩個,便是子母蠱。母蠱養起來留在罐子裡,子蠱下到人耳根後一寸,再過七七十四九天,子蠱化為膿水,毒沁出來就害死人,母蠱還活的好好的,就是成了,母蠱死了,就是沒成。”“這不留子可難做?”伯易問。“不難,尋常蠱蟲。”景舟撿了兩口涼菜,擱下筷,“得空可讓我見見你的國師?”伯易挑眉。“不搶你人。”景舟噙著一抹淺笑,抱胸靠在椅背上。“過些日子吧。”伯易望向窗外,思量著。明兒去見見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