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將他脖頸一扭,鮮血湧出。
嚴龍感覺快要瘋掉。
千夙天將殺孽太重的傳聞,果然是真的。
師門真的要收她做弟子嗎……嗚嗚嗚……
小師妹好可怕……能不能不收她啊……
若非嚴龍現在的形態隻是一個光點,千夙恐怕已經看見它毛骨悚然的表情。
她低頭往自己衣衫上擦了擦血,發現渾身衣服沒有哪一處乾淨,放棄了擦手,若無其事地問道:“五命換一命,她的怨氣該消解了吧,怎麼這線沒長?”
嚴龍壓下心裡腹誹,戰戰兢兢解釋道:“她結怨非因殺虐而起,心結不解,就算殺光沈府全家,恐怕也不會得到羲和元氣。”
千夙聽著嚴龍將渡厄化怨的規則又解釋一遍,她抬頭看向光點,“非得解心結?”
得到嚴龍的肯定回答,她隻覺頭疼。
“真麻煩,”她甩手坐回床上,床幃又晃了兩晃,抖下了更多灰塵,“人都死了,我還能怎麼辦。”
那光點猶豫半天,終於飛到她身邊。
“小師妹,你要是保證不再這樣簡單粗暴,我就把他們複活了,我們重頭再來。”
千夙聞言有些驚訝,一邊挑眉看它,不帶玩笑地說:“複活一次殺一次。沒有殺同一個人兩次解不了的心結。”
“夙夙!”
“除了殺人我什麼都不會。”千夙兩手一攤,半靠著床頭開始擺爛。
嚴龍歎了一口氣,光點微漲,又準備將她體內那口元氣抽回來。
頃刻間千夙隻覺體內寒冷和痛楚爆炸。
你!
“停!停!”她難得求饒。
嚴龍趕緊停下,將羲和元氣還了回去。
千夙一口氣緩了過來,實在怕了它萬一再故技重施,她可能真就要死在這異世。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夾著尾巴好做人。
她忍。
嚴龍看著她一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我要你命的表情,它忽然有一種擔心。
等小師妹通過了試煉,他會不會遭到前所未有的報複……
兩方最終在互相忌憚之下達成一致。
千夙按規矩來,不殺人,不打人,將秦芙怨氣消解,嚴嚴就馬上帶她回去。
沈府上下自然不知道他們招惹了個什麼什麼東西。
他們隻聽說那日二姨娘在偏院房中聲淚俱下,哭天搶地,發自內心地向老夫人和二公子懺悔,連發幾個毒誓保證再也不犯妒心,立下了保證書之後才被放了出來。
二房妻妾之爭以妾室秦芙低頭認錯翻篇。
隻是那日之後,沈老夫人身體每況愈下,總是胸悶氣短,一連換了幾個大夫調理也不見成效。
管家和二少爺也都莫名犯了頸椎病,陰雨天氣總是全身說不出哪兒不爽利。
就在秦芙解禁之後不久,府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此事一出,京城漸漸有風言風語說沈府今年流年不利,要倒大黴。
隻因沈府四子,那位掌兵百萬,常年駐守邊地的大將軍,被皇帝三道金令,勒令回京了!
但此時千夙並不知道外頭的風波,她還在努力站穩腳跟。
一月前她被放出後,她先是退一步給自己尋個清淨,主動向秦巧和沈和寧提出自己搬出春華院,撤掉服侍的丫鬟,自己一人留在偏院自省。
又將當年討好天帝那一套搬了出來,日日去沈老夫人跟前服侍,倒水端茶,捏肩捶背,將一眾下人的活都包攬掉。
她每日抄經給老夫人祈福,看得秋禧堂上下是一愣一愣的,直說二姨娘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千夙一頓操作,自然都是鋪墊。
一來秦芙身邊的丫鬟,都是後母的人,平時沒少按秦巧的吩咐給她穿小鞋,正好趁這機會全部趕走。
二來她實在不願意在沈和寧兩夫妻麵前委曲求全。那對狗男女,鎖死就好。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三來沈府當家的還是沈老夫人,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拿捏了她,收拾她孫子手到擒來。
*
今日是秦芙生母的忌日。千夙要替秦芙去祭拜,以是她起得尤其早。
繁星還在深邃的天幕上一閃一閃,空氣沁涼,帶著露珠的濕意撲麵而來。
她在院中先是耍了一套劍法活絡筋骨,這身子還是太弱,要加強鍛煉。
完事以後便拿上昨天抄下的幾卷經書送往秋禧堂。
“芙丫頭來了?”
沈老夫人睡得少,天微亮時已經在佛堂念經。
沈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元青也聽見了來人,欠身挑開了紅黃流蘇簾子,果然就看見一身素服的二姨娘。
元青接過三卷用素紙金墨抄好的經文,笑著說道:“二姨娘今日可是要出城?還不忘給老夫人的孝心呢。”
千夙甜甜開口,“這都是芙兒應該做的,今日早了,還怕打擾了老夫人清夢呢。”
她上前替老夫人添了香,便乖巧跪在老夫人一旁的蒲團上。
佛堂裡檀香繚繞,讓人心靜。沈老夫人看著她溫淑的樣子,看著比之前那一年要順眼多了。
她歎了一口氣,心裡有些彆的事掛念,執起千夙的手,看著她素色袖口,輕輕拍著,嘴裡念道:“你這丫頭,明明是這般可人的性子,若是一開始就這樣也不至於受這些冷落。”
千夙一愣,眼角不可察地抖了抖。
老夫人是覺得她不回去春華院是因為沈和寧不待見她麼……
“你放心,人心都是肉做的,你與和寧的事,我心裡有數。”
“……”
“芙兒不敢瞞老夫人。芙兒已經在少爺夫人麵前發誓,夫人得子之前,芙兒絕不越過夫人承寵。”
沈老夫人和元青對視一眼,眼神閃過些複雜,但都沒有說話。
“好了,出城也要些時辰,元青,我看還是你給芙丫頭安排馬車送過去為好。”
“芙兒不敢,母親忌日,過去的路我都走得熟了。”
元青聽她推辭,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老夫人已經閉起眼睛,掌上盤成深褐色的念珠一顆一顆轉著,嘴裡念念有詞,似不再留意這處。
她心下了然,便起身扶起秦芙,送她出門。
“二姨娘,其實你大可不必發那種誓,左右你們還是親姐妹,何必這樣界限分明呢?”
千夙低垂了眼睛,“親姐妹,也分尊卑。這樣,挺好的。我沒事,是我該受的。”
這話聽著元青耳朵裡,便聽出了些彆的含義。
二姨娘發下的這個誓,究竟是誰的意思,不能細品。
其實二少爺一房的事情,在京城早就淪為飯後談資。
二姨娘原本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誰知卻被同父異母的妹妹橫插一腳,生生成了侍妾,她有怨,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主子之間的事,下人不能聽也不能看,她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會有人為她做主。
*
千夙挎著個藤籃,出了沈府的門,便往城北去。
這是她來到這世界第一次出門,這段時間將她憋得鬱悶得很,也沒人陪她說話。
嚴龍總是出去就沒影,有時過了一夜才看見小光點不知何時回到了房中。
她也問過嚴龍出去做什麼,它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當年師門神隱時將它留下守潭,就是要讓它繼續去三千世界淨化煞氣。
現在既然隨她到了這個地界,就要出去完成使命。
千夙總感覺它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卻也沒深究。
沈府在京城南邊,她按著秦芙的記憶找到了中軸大路,然後一路向北,繞過內城的外牆,走了約一個時辰才終於走到了北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