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燮。”
他不說話,呼吸聲卻微微響了一些。
好像在讓薑斐知道他還沒有睡。
她的視線逐漸適應黑暗,望著天花板,輕輕地說:“我從小就是一個人睡覺。兩歲之前似乎不是,但我已經不記得了。”頓了頓,薑斐忽然問:“阿燮,你呢?”
“……”
他興許回答了,但薑斐看不見。
她把手掌放在枕邊,淺淺地扣住耳朵。
隨後自顧自地回答,“你肯定也沒有吧?”
薑斐在床上滾來滾去,把頭伸出去,“你睡了嗎?”
靜了幾秒,周燮轉過身。
四目相對,薑斐說:“我睡不著,你呢?”
黑夜中,周燮的歎息聲顯得清晰,他抬手打開燈。
“你跟我說話,我也睡不著。”
“那怎麼辦,不然我讓酒店送上來兩瓶酒,喝完就困了?”
“……”
周燮重新把燈關上。
今晚的周燮格外不喜對話。
薑斐覺得他忒無趣,拿出手機捂著被子跟小瓏聊天。
大約過去十多分鐘,隔壁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薑斐關掉手機。
不是說話,不是嬉笑,是另一種交流。
帶著曖昧和似真似假的疼痛。
薑斐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她等了半分鐘,噌地掀開被子,“天,這什麼隔音效果啊!”
轉頭看周燮,沒想到人家依舊躺得安安穩穩。
“我說……你現在不覺得吵了?這麼大聲不影響你睡覺了?你的耳朵有特意功能,隻能聽得見我的聲音唄?”
周燮裝死很有一套,薑斐於是按開牆頭每一個開關,讓他無處遁形。
哪怕閉著眼睛,他臉上帶著藏不住的尷尬,英挺的五官竟然略顯僵硬。
薑斐靜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出聲,她趴在床上,單手撐著下巴,雙腳一下一下地打在床墊上,“阿燮,你都二十六歲了,應該清楚這是在做什麼吧?”
周燮隻是盯著被子。
隔壁女人的聲音變成近乎緊繃的尖叫。
他臉紅了。
在他暗色的皮膚上,害羞會顯得更黑。
——他還沒經曆過女人呢。
不知怎的,薑斐忽然得出了這個結論。
而且幾乎確信。
她的笑容愈發明顯。
整張床甚至因為她的笑而抖動著。
周燮坐起來,忽然卷起被子穿上拖鞋就要往外走。
“喂,那你去哪裡睡?”
他躺在屋外的沙發上。
薑斐“切”了一聲,把燈關上,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
次日早上醒來,周燮已經沒了人影,薑斐在自己的床頭櫃前看到了他留下來的小紙條。
【酒店廚房漏水,叫我去修修。】
薑斐沒吃早飯,臨近中午的時候,蔣明洲來敲門。
兩人坐在酒店的餐廳中。她點了一桌好菜,蔣明洲摘掉墨鏡,“昨晚休息得好嗎?”
薑斐用吸管攪動著麵前的西瓜汁,瞥了他一眼,“彆裝了,我們不如開門見山。”
“……什麼?”
“蔣明洲,這樣就沒意思了。那我換個稱呼來喊你?未婚夫?”
蔣明洲放在酒杯上的手指一頓。
“你——知道了?”
“嗯,猜到了。”薑斐翹起二郎腿,“第一次見麵,你就會刻意坐在我左手邊跟我說話,知道我把手機卡扔了——我差點忘了,我爸看上的人就姓蔣,幸虧昨晚上問了小瓏。”
蔣明洲身子往前傾,“那你怎麼看?”
“什麼我怎麼看?現在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要玩聯姻,你回家告訴你舅舅去,我爸的生意快要玩完了,所以才想要抱上你們家的大腿,讓你舅趕緊能跑多遠跑多遠。”
“阿斐,可惜現在整個薊城隻有我們家願意救你爸一把。”
薑斐推開麵前的盤子,站起身,冷笑,“那你就把我爸娶了好了,他這人本來就沒什麼底線,男女通吃的事兒也不是乾不出來。”
說完,她扭頭推開了餐廳的門。
薑斐收拾了行李,辦了退房,推著箱子站在門口的時候,看見了周燮。
他身上依舊穿著那件襯衣。
新來入住的客人以為他是酒店服務生,將車鑰匙交給他,令他幫忙將車停好。
周燮微微愣怔,但依舊點了點頭,勤勤懇懇地給人家把車停好,順便打開後背車門,把行李箱替人家抬了出來。
當第三個人把鑰匙遞在他手裡的時候,薑斐實在忍不住“哎”了一嗓子。
他回頭,薑斐又氣又樂,眉毛一揚,“你倒車倒得來勁兒了?”
周燮沒有說話,還是把人家的車給停好,然後小跑過來,沉默地拉過行李杆,往自己的麵包車走去。
兩人一路不說話。
下車前,薑斐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他昨晚換下的衣服。
周燮伸手。
薑斐緊緊拽著衣服沒有放開,往後退了一步,要笑不笑地,“板著大半天的臉了,你就沒有要跟我說的話嗎?”
周燮的胳膊停留在空中,停頓了許久,彆開頭,終於問:“……中午吃得好嗎?”
薑斐盯著他,過了一會兒彎腰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將衣服扔在他懷裡,輕輕道:“周燮,生氣可不是這麼玩的,幾個小時還叫情趣,差不多得了,太久可就沒意思了,你給彆人跑前跑後倒車的時候,我都沒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