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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嗩呐,但她沒有欣賞過嗩呐的表演,好在嗩呐的音色獨特,她聽得出耳邊熱鬨喜慶的聲音,是嗩呐。
黑暗之中睜眼一片紅,嗩呐的聲音就像是打鳴公雞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她所在之處發生一陣劇烈晃動,嘭的一聲巨響,炸在她的耳邊。
驚嚇中她雙手向兩邊抓握,想要穩住身體重心。空間冒似很狹小,手還沒有伸直就觸到了邊緣,手心扣在邊緣處停住了下滑的身體。
手沒有被綁住,整個身體都是自由的狀態,她到底在哪兒?周圍在發生什麼?
掀開她眼前遮擋物的不是她自己,是一柄涼涼的刀刃。眼前還是紅色,光擠進她的眼睛裡,刺眼。
下意識伸手擋住眼前的光,密不透風的手掌在眼睛下方投出一方窄窄的陰影,她的眼睛能夠睜開了,自指向她的刀尖往上捕捉人的身影,項無虞?
“二虎!快把這娘們綁走,動作麻力兒點!”
他粗魯的衝斜後方吼道,男人話音剛落,不遠處一個聲音應聲響起。
“來了!大哥!”
這個和項無虞長相一樣的男人莽著頭伸進來,在她嗓子眼兒裡的尖叫未發出之前,男人一拳揮過來,女人就順勢倒下了。
肌膚裸露之處接觸到好多植物,全是植物的觸感劃過。耳膜裡上下起伏的聲音很複雜,各種物體相互摩擦的聲音,男人的聲音,馬的聲音,風沙揚塵的聲音……
嘈雜的聲音揉在一起,跟著她顛簸不停的身體,要一起吐出來了。惡心的行程結束時,她臉色蒼白,滿頭是汗,頭暈眼花,哪裡都是傷。
綁帶她的人沒什麼閒心,沒二話從馬背上抄起她隨手扔進了一間屋子裡。離開前他確認了一下女人還閉著眼,是一副臨斷氣的模樣,就放心的邁著步子出門砸上門板。
外麵很熱鬨。馬匹的嘶鳴聲,很多男人的嘰喳聲,牲畜,硬質物品相互碰撞,以及她分辨不出的其他聲音。
她在痛苦中陷入了昏迷。
黑暗之中睜眼一片紅,破敗的屋子,窗戶自然齊套的破,窗戶的裂口外投射的全是紅色的火光。
門板再次被撞開,一人男人闖進來拿住她的後脖領,一路拖拽,不顧死活。他把她帶出了這間破屋,刺痛,全身都是痛。
男人的動作停住了,她的痛還在繼續。周圍的氣息很刺鼻,像氨氣像泔水,拽她的男人身上更臭,狐臭,難受。
伏在地上的她整個胃都要從腸道裡嘔出來,可難受還在繼續。一個男人惡聲惡氣迎著上座的人稟報道。
“老大!這娘們來了!秦家大小姐,秦靖安。”
秦靖安?癱在地上的女人抬起頭觀察四周,很荒謬,此刻的處境。她的身上穿著喜服,紅色的上襖下裙,秀禾上的紋樣已經被磨壞了。
正前方的男人是項無虞沒錯,他的頭應該被子彈打成對穿,他的身體應該被烈火燒成灰,是她去領的骨灰,他早就應該,是一罐灰的,他還活著。
他怎麼?會還活著。
上首沒坐像的男人,穿著粗布短衣,中間還坐著一個低頭的女人,混亂粗氣的喘息,劉靖安撇開頭。
男人還沒夠,一個眼神也沒投給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女人。劉靖安的視線不動聲色的在房子裡轉,每個人座位旁還放著冷兵器,有血。
這屋子看起來像個正廳堂,裝飾上很用心,有動物的毛皮,還有一些紅色粗布綴掉著,像是慶祝什麼喜慶的事,遙遠的窗戶上隱隱地還貼了個喜字。
沒有燈,照明全是用的火。粗木陶土造的桌椅器具,肉,大塊的肉壘在上麵,每個人都在縱情聲色。
手腳被束縛住的女人扭成蠕蟲,她想站起來。
女人的舉動明顯吸引了那些男人,等一部分人結束了一輪以後,她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還好她對自己嚴格,經常鍛煉身體。
“嘭!”
一個甩著二兩肉的男人,抬腿踹向了劉靖安,腿被束縛著的女人根本躲不開避不過他的動作,哪怕他此刻明顯上頭暈著腳步。
千鈞一發之間,她注意到自己即將倒向的方向有什麼東西,借著他踢人的力度在地上滾了起來。
他的舉動沒人發出異議,有的繼續快樂,有的跟著起哄大笑,有的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漣漪,他們隻看見了她的狼狽。
屋子裡沒幾根蠟燭,大部分都是火把或是篝火。倒下一根蠟燭,在這樣的情況下微不足道,燃燒,簡單也沒有那麼簡單。它需要的條件是可燃物、助燃物、火源。
或許進入了衝刺階段。
“嗯,嗯,啊,啊!啊——!啊————火、火!著火了!”
劉靖安把綁在背後的手放在刀上割斷麻繩,火舌卷上堂屋裡掛著的一些布,此刻燃起的火並不大,不過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趁著沒人在意滾到角落的人,手腕上的繩子一斷,她就迅速割斷綁在腳踝上的繩子,很疼,可是情況已經危急到不容許她對疼作出反應。
窮凶極惡的人盤踞在窮山惡水的地方,他們找水滅火,她就找火點火。赤條條、喝了酒、泄身後的人,他們有他們的難處。
紅色,黑暗之中睜眼一片紅。
混亂的場麵裡,女人已經開始被忽略。她不會輕易逃走,她要讓這裡都變成紅色。
有時候點燃火焰很慢,有時候火焰點燃超出人的想象。有風經過這個地方,一轉身,火燒的速度染紅了她整個身後。
早就想燒了這個鬼地方的人,不止她一個。人是懦弱趨利避害的,可是,否極泰來。
那麼多人裡,總有惡人,燒毀罪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