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執主動低下頭閉上眼睛,靠在他的額角。
猝不及防打開他的記憶。
甘野猛然間睜開眼睛,記憶迅速略過熟悉的,反複看過許多次的山風光景,倒退到他走到光滑鏡麵般的海麵上,彎腰撿起趴伏在木板上的男孩。
“小孩?”
“救...”
男孩不知在海上飄了多久,唇瓣乾裂,發聲困難,眼皮幾乎黏在一起,看不清眼前的人。
甘野從來不救人,也不會拯救海洋生物,他覺得萬物都有其發展,從不出手乾擾。
但這次,他反常的偏頭看了眼什麼,抓住男孩衣領的食指無意識做了個內壓的動作。
這通常是他認真思考時的小動作,他思考的時間很短,冷淡的輕嗯了聲,仿佛在回答什麼。
很顯然,這個決定甘野做的並不開心,隨意對男孩道:“算你走運。”
瞬息間到達陸地,把男孩交給碼頭的工人,丟了三枚金幣給他:“給他找個醫生,剩下的給你當跑腿費。”
醫生隻要一枚金幣,皮膚黢黑的工人裂開一口白牙,連連點頭。
聶執眼眸微斂,看不出情緒。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甘野很少離開灰塔,說他一百年出一次領地都是多了,就算到了陸地,從不打撈沉船寶物的他也拿不出通用貨幣,都是聶執在付錢。
他是怎麼知道陸地物價的?
從小一起長大的壞處體現無疑,甘野也同樣看透他的想法。
“我說我偶爾也會到碼頭溜達一下你信嗎?”
聶執沒說他信不信:“你在跟誰說話?”
“你見過的。”甘野屏息片刻,知道互相都騙不過,捏著鼻子認了:“你差點把他當成我。”
很快低聲嘟囔一句:“你不說你都聽見了麼。”
“那玩意...”海水撲了下小島邊緣,甘野果斷改口:“我爸,或者我媽,隨你怎麼稱呼。”
幾乎無聲的迅速罵了句:“也是個神經病。”
話音剛落,一個浪頭打過來,給他澆了個透心涼,他疼的齜牙咧嘴直打哆嗦。
“看吧看吧!”甘野直接推開聶執,把腳邊幾個石子抓起來往海裡砸,怒氣衝衝:“叫你彆問彆問,換個地方問你能死啊!”
連續砸了好幾個石子,海麵才算安靜下來。
甘野這種逆子行為可能是真把對方氣著了,風平浪靜許久,再沒半點動靜。
這回是雙人類的手,將他勾了回去,沒有試探,沒有陷阱,是真正的溫柔能量撫平所有躁動,疼痛。
同時擊碎足以吞沒小島的海浪,眼神飽含警告。
甘野會給你麵子,受你鉗製。
我不會。
聶執沒有名義上的領地,有災禍的地方,不論是戰爭還是瘟疫,爭吵,甚至是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都可以化作他的能量。
就算是大海這種獨屬於海神的絕對領地,也能源源不斷提供給聶執力量。
這就是為什麼聶執隻需要閉上眼睛睡一覺,就能迅速恢複的原因。
他可以隨時掠奪隱藏在平靜海麵下弱肉強食帶來的戾氣,轉換成甘野所能接受的,傳遞給他。
恢複正常成年狀態後,已經不僅僅是索取能量。
甘野氣息變重,扣住聶執的後腦,不讓他退,故意衝他挑釁的眨了下眼,在對方逐漸失控時,抬腳將他踹飛了出去。
食指勾過唇角的唾液,表情天真無害:“我稍微有點記仇。”
典型的翻臉不認。
聶執也認識他這麼久了,早看明白他什麼德性,沒在意,抖抖衣領從地上站起來。
這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海島,是聶執自己捏出來的玩具,偶然無聊順手拔了灰塔前的兩顆椰樹種上,下次無聊他可能會捏點彆的,比如一個池塘,用來裝灰塔裡的魚。
前提是那十幾尾淡水魚還活著。
他目光移到盤腿坐著,單手支棱下巴盯著椰樹若有所思的家夥,非常清楚離他下次叫哥不遠了。
“這椰樹是真的?椰子能喝嗎?”
甘野觀測半晌:“跟我門前的長得還挺像。”
灰塔起初隻是甘野隨便挑了個還算大的孤島,走馬上任第一天,還要自己建房子,甘野意識到這點後懵了很久,無從下手。
沒錢,沒信徒,不懂建築,不懂職權,沒有獨立生存經驗,堂堂海神風餐露宿好幾年。
幾年後,熟悉了自己職責的聶執來找他,看到這樣坐在礁石上沉思的甘野。
當天晚上,住在四麵透風,用石頭堆起來的破落屋子,躺在沙灘上的聶執同樣露出沉思表情。
忍不住問他:“下雨怎麼辦?”
甘野抬手一撐,一個防雨結界應聲而起。
簡單又粗暴,聶執深吸一口氣,摁住自己眉心。
他早該想到的,這個生活白癡...
那天晚上聶執在心裡勸了自己很久,才沒拎住他耳朵罵他。
偏偏甘野還不覺得,因為他在海裡還有個可以睡覺的地方,是考慮到聶執不喜歡水,才沒帶他去,他平時都是席天慕地隨便睡的,這石屋是他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專為聶執搭建的住所。
聶執聽他念念叨叨,終於忍無可忍翻身堵上了他的嘴。
等甘野清醒,灰塔以及周邊街道小鎮都搭建好了,逐年成了如今規模。
他當時的想法表情和現在如出一轍。
“哥哥,我想喝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