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能…他怎能如此！”綠峨看著那渾身泛冷的陸十洲，驚呼一聲，下一刻就要衝出去找他算賬。

程皎卻淡聲將她喊住，“算了，也不怪他。”

麵上神色淡淡，心中卻連連苦笑，他果真是已經恨透了自己。

綠瀅瞧出她低落，見外間幾人已經擺好了晚膳，便揭過這茬笑著上前哄她，“姑娘瞧瞧，聽說你病好了，廚房專門做了你愛吃的。今早新送來的冬筍合著醃肉燉的湯，彆提多鮮了。”

程皎抬眼看那湯盅，當真有些提起興趣，這不僅是她愛吃的，也是父親最愛吃的，可惜邊關荒涼，也就隻有年關回來他才能吃上。

淨手坐下，程皎接過綠峨遞來的湯碗先聞了聞。香氣醇厚，實在久違。

上一世程她的時候是深秋，這道鮮味將近一年沒再嘗過。此時應當多用些，不想隻嘗了幾口就沒胃口了。

見她放下了碗，綠瀅心疼道：“姑娘這樣可不行，連著幾日沒好好進食，衣裳都寬了。再多吃些吧。”

程皎也當自己能吃不少，但方吃下小半碗就覺得有些犯惡心。搖了搖頭，抬眼問道：“外邊可還下雪？”

綠瀅忙回：“停了有一會了，陸公子也掃乾淨了回去了。”

程皎看她一眼點點頭。“不下了就好。”

他也總算能歇息。

許是剛剛恢複，身上乏的很快，不到戌時她就有些犯困。

綠瀅見她精神不濟，便利落給她暖好了床榻，扶她去睡，又將炭盆移到塌邊。

燭火熄去，隻餘炭盆中的火光投在賬簾上氤氳了一片淺光。

不消一會程皎就睡熟過去。

“姑娘！那就是來府上借住的陸公子！”

“傳聞中濟州赫赫有名的才子，聽說相貌也一等一的好！”

塌邊炭火烤的熱氣升騰。帳中昏沉，程皎險些叫綠峨打翻茶盞的聲音驚醒，眉間輕蹙一瞬，翻了身又睡過去。

綠峨的話聲再次出現在夢中。

“也就是說…咱們姑娘的未來夫君來了？”

程皎慢步往花廳中去，聽著綠峨說話忍不住偏頭看她一眼。就見她麵上閃著些笑意，看著自己的雙眼也泛著狡黠。

她一時不知道怎麼應綠峨。垂眼盯著腳尖半晌，再抬眼時又看向了迎麵的那片屋簷下。

這是程皎第一次見陸十洲，從前沒少聽說過他。最清楚的一次了解，大概是父親欲意為她訂婚時，同她細細講起過。

傳聞中的才子，長相…

此時看去。少年清瘦，比一旁長勢喜人的翠竹還要挺拔。

他也在看她。沉黑清潤的眸中似帶著雨後濕氣，麵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何情緒。

初初打量叫人覺得他溫潤。但頎長墨眉卻又平添幾分涼意。叫人禁不住懷疑自己方才可是看錯了。而再去細看那雙眉眼，又好像沒了那分涼，沒了那點冷，眼中人又溫潤起來。

“陸公子橫遭變故，夫人為的姑娘將他接來，總算也做了件好事。”

綠瀅聽著耳邊綠峨喋喋不休，這時終於忍不住捏她手心。

綠峨正要大呼喊疼，就見綠瀅給她打眼色。

左右看看自家姑娘跟綠瀅，奈何她琢磨半晌也沒明白究竟是何意思。再回神時，三人已經到了那處簷下。

這日家中做宴，花廳之中已有許多年輕人在說笑。

看見程皎到了門口，沒等她進來，一幫年輕人先都一窩蜂似的湧出來將她堵在門口。

看向她與陸十洲的眼神打量又曖昧。

程皎被迫駐足，與陸十洲相隔一步之遙。

程瑤這時從人群中款步出來，佯裝親熱笑著問她：“等姐姐好久了，怎麼才來？”

程瑤是程皎繼母與父親生的第一個女兒，與程皎相差不過一歲。相比程皎性子清冷，程瑤更顯溫柔知意。

但程皎向來清楚，她這些表象不過是學她那母親的手段罷了。

尤其程瑤從前算作庶出，處處矮她一頭，早就恨透了她。如今高氏扶正，她總算成了程家嫡女，自此便處處要跟自己爭個高下。

此時笑的姐妹情深，實際上也是招攬了人在這等著看她笑話。

看她與陸十洲的笑話。

果然程皎還未開口，就聽又一個女孩好奇道：“程皎姐姐可也是第一次見陸公子？”

程皎目光從她麵上掃過一瞬，淡笑回她：“自然。”

程瑤的龍鳳胎哥哥程諸這時上前，“那就是長姐不對了。你該早來招待才是。叫陸公子獨站半晌，我們都不好意思與他搭話。”

說著這話，他又轉臉看向陸十洲，“陸公子可不要怪我長姐，她向來不拘小節，疏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