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四滿不在乎地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白生生的牙齒，“這是回京路上被砍了一刀，刀口上淬了劇毒，如今毒入血脈，神仙難救。”

宋嶼白見杜四傷重至此，自然愈發不同意他送死，“京城有許多名醫…..”

“宋大人，你是個好官，”杜四打斷宋嶼白，“如今江州百姓還等著你去救他們於水火。”

宋嶼白知道杜四說的是實情，也明白如今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但始終無法眼睜睜看著同伴去死。

杜四又對著蘇棠拜了一拜，“我已是將死之人，用我的頭再合適不過，況且我與宋大人本就容貌相似，你們隻要稍加修飾，定然能夠蒙混過關。我這條賤命，換江州一片安寧，倒也值了！”

說到最後，字裡行間都帶著幾分暢快。

也等不及蘇棠做出反應，杜四徑直抽出伴隨自己多年的□□，一刀就抹了脖子。

他動作極快，眾人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刹那間鮮血飛濺出來，蘇棠的裙擺上也染上了些許猩紅。

“杜大哥！”李氏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蘇棠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裙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同伴就這麼死在自己眼前。

她知道杜四抱著必死之心，卻沒想到如此決絕，一點反悔的餘地都不留。

望著神情慌亂的人群，腦中隻有巨大的轟鳴聲，蘇棠忽然感覺自己距離他們很遠，隻能看到他們的嘴一張一合，什麼話都聽不到。

她雙手緊緊抓住衣角，上好的衣料被攢的皺皺巴巴，一團棉花堵在胸口上，她無比想要放聲大喊，將滿心的憤懣發泄出來。

“送杜壯士！”一聲長嘯驚醒了蘇棠，隻見宋嶼白雙目通紅地一掀長袍，跪在杜四屍首前，狠狠磕了個頭。

蘇棠仰頭望著天空，狠狠地將胸口那股澀意壓了下去，心中默默念了一句，杜四，走好。

如今人頭的難題已經解決，眾人於是決定分頭行動。

永川巷立刻派人帶著人頭快馬加鞭趕赴江州，蘇棠則準備回宮麵聖。

臨行前，她仔細打量著李氏，眼前這個女人雖看著柔弱，但骨子裡卻是透出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倔強，“不知李夫人可願隨本宮一同入宮？”

“民婦願意。”不出蘇棠所料，李氏毫不猶豫地就應了下來。

回到鳳儀宮後，蘇棠匆匆吩咐宮人照顧好李氏，自己也來不及換衣服，徑直去了景昭的清思殿。

“宋嶼白？”景昭合上手中的奏章，斜著眼睛看蘇棠，“皇後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因為一切爭端都是從此人失蹤而起，”蘇棠察覺到景昭言語中暗藏試探，微微收緊手指，“所以臣妾認為必須找到他，還活著當然最好；若不幸被害，也要抓住凶手，方能堵住悠悠眾口。”

進殿的時候蘇棠注意到桌角堆了不少奏章，聯想到之前眾人紛紛彈劾宋嶼白，可始終不見景昭有何指示，隻是讓人將這些奏章壓下不發。

殿中一片安靜，蘇棠察覺到景昭的目光牢牢鎖在自己身上，她悄悄調整著呼吸，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與平時一般無二。

“皇後竟與朕想到一處去了。”景昭再開口差點讓蘇棠驚掉下巴，“朕已經傳令各州府，有宋嶼白線索的，進京領賞。”

蘇棠沒料到自己竟然與景昭這般有默契，驚異不已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景昭看到她糾結地表情輕笑一聲，“怎麼，朕就不能相信自己的臣子一次？”

“不，陛下自然可以。”蘇棠回過神，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做出一副端莊之態。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似乎不太高興，”自蘇棠出現景昭已經察覺到她興致不高，似乎有事瞞著自己，“??發生什麼事了？”

不提還好，一提蘇棠腦海中又浮現出杜四自儘的場景。

“沒事，臣妾隻是有些累了，”蘇棠揉了揉眼睛，胡亂編了個蹩腳的借口，“這就回去休息。”

話音還未落下，就匆匆的“逃”離了清思殿。

因為走的太過匆忙，蘇棠沒注意到景昭若有所思的表情。

“去問問跟著皇後的人，朕要知道最近她都去了哪裡。”景昭沉著臉對杜若珩吩咐道。

與景昭的不謀而合到是省了蘇棠不少功夫，很快江州就傳來了消息，宋嶼白已死，江州刺史蔣暉不日將親自押送凶手進京。

蘇棠得到消息後，握著李氏柔弱的肩膀問道：“麵聖不想你想象的那般簡單，你怕嗎？”

李氏搖搖頭，一臉堅毅，“民婦不怕。”

萬事俱備，隻等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