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現在這事確實鬨得沸沸揚揚，我也知道對你和玥檸的生活造成了極大影響，但現在是什麼關鍵時刻，這一屆世乒賽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我想你不會不明白，正是因為形勢嚴峻國家隊才會把你們這批老隊員召回...”

“你性子再衝動這點道理我想你也應該明白，否則你這麼多年的球都白打了！”

程啟鋒垂頭癱在沙發裡，恍惚聽著李國亮的忠言逆耳。他胸口發悶，又有些疼痛，是無論怎麼深呼吸都緩解不了的不適，他有點想用力錘自己的胸口，但在李國亮麵前他又不敢再繼續造次。

他自詡陷入了一場死局，自己仿佛被一張大網籠罩住了，這張網密不透風，而那殘忍的真相就在外麵，但無論他怎麼掙紮地想要破網而出卻還是被牢牢地困在其中。

這讓人感到無措和窒息，放在他這種衝動型人格的人身上，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絕望。

“師父，道理我懂，可...”

李國亮擺了擺手，打斷了程啟鋒接下去要說的話：“總局領導目前已經全都知道這事了，前一陣律師函我們發了，老沈他們那邊也已經做了澄清聲明。崔局的意思，他讓我們現階段立即停止對這件事所有的動作，無論如何都必須全力備戰世乒賽，所有的事都等比賽結束以後再做定論。”

“下周玥檸也會來隊裡，你倆都一樣，這段時間務必安心待在隊裡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什麼風波都有結束的一天，時間會衝淡一切。彆讓情緒留太久，耽誤了自己的本分。”

李國亮仰臉看著程啟鋒，神色認真而平和，像是在等他給出一個重要的回應。

這麼多年，從當年的師徒關係發展到如今並肩作戰的教練組成員，程啟鋒對李國亮的感激之情始終溢於言表。世俗理解的教導和提攜之外，程啟鋒早就習慣了在困頓與膠著中依賴李國亮的決斷。

李國亮遇事從來不慌，從他平穩的語氣裡，程啟鋒難以判斷事情是否真的如他所說的那般不值一提。但無論怎麼說，他最後的態度到底還是救了程啟鋒一命。

他不知道這場鬨劇究竟還要持續多久，隻是尚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再製造更多的麻煩，對張玥檸，對自己，對整個國家隊都是。

“對不起師父，你說的...我都明白了。”

此時，程啟鋒正平躺著休息，卻因為沉浸在混亂的思維裡，他的頭似有一陣眩暈，胃裡也像有什麼東西在猛力攪動，他虛脫般地扶著自己的太陽穴。直到薛祥和孟樂他們走過來，揪心地看著並搖醒了他：“鋒哥，你沒事吧？”

灰白的臉，空虛的心，他隨手一抹，額頭上全是冷汗。給了自己三秒鐘的時間回神，程啟鋒一個麻溜地動作便站起了身，兩眼無神地搖了搖頭：“走吧，訓練去。”

但願一切會像李國亮所說的那樣，八卦的新聞熱度會被隨之而來的世乒賽的緊張氣氛與比賽進度衝散和取代，到那時他與張玥檸之間的誤會自然也會消除。

至少程啟鋒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

想到張玥檸，程啟鋒還是放心不下。三天過去了，自從那晚他們吵架後他從家裡出來，他們一直沒有聯絡。

他的氣沒消，張玥檸也一樣。

他們在一起的這些年，雖然偶有摩擦，也會小打小鬨，但從來沒像那樣吵過架，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張玥檸眼裡看到萬分濃重的失望...對，是失望。

儘管他深知清白的自己什麼都沒做。

如今發生的事，讓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和張玥檸之間遭遇了他最不願麵對的爭吵和冷戰，他們都這麼以彆扭的姿態各自賭氣僵持著。

他原本想，與其彼此不斷拉扯消耗，不如冷靜幾天也好。

如今三天時間已過，儘管那晚她那一句句傷人的話依然未能讓他消氣，但他還是免不了擔心著她。

於是，程啟鋒決定當晚回家一趟。不管他們之間目前能否平心靜氣地說話，但哪怕看她一眼，他也能心安。

這麼想著，經曆過一整天高強度訓練，程啟鋒風塵仆仆，神色倦燥，從訓練館走出後便快步走向了停車場。約莫半小時後，當程啟鋒把車剛剛駛進璟園的地下車庫時，他竟撞見了幾乎同一時間從電梯間走出來的張玥檸。

她從家中剛剛出來，徑直往自己的車位走去。

兩人的車位將將相對，隻不過相隔不到五米的距離，就在張玥檸開門準備上車時，她一個不經意的抬頭也恰好看見了他。

他們就這樣在地下車庫毫無預兆地碰了麵。

張玥檸停頓片刻後上了車，兩人隔著車窗又對峙了幾秒，他們似乎都在等待對方能先一步走下車主動說些什麼，卻又雙雙默契地自持著不言一語。

大概是見他許久都無動於衷，張玥檸率先收回眼神，發動了車子快速駛離了停車場。

隨著張玥檸利落地走開，程啟鋒情緒複雜，原先準備好的話便又再次吞回了肚子裡，他回家的路上明明都想好了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和態度找她好好坐下來談一談，但不帶預告的撞見和她半夜不知去向的離開，還是打亂了他本來的計劃。

看著她空掉的車位，程啟鋒不得不承認這一場博弈他又一次喪失了所有主動權。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車內大屏上顯示的時間，此時距離晚間九點還差十分鐘。這麼晚了，他甚至連開口問她要去哪裡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