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時,程啟鋒目光慍怒,聲音卻又平穩得可怕。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切似乎都已開始朝著難以挽回的局麵去發展。
儘管這樣的局麵是他們彼此都不願麵對的。
和程啟鋒四目相對的那幾秒,張玥檸的腦子轉得有些緩慢,她醞釀許久,終是努力壓製住內心的雜亂無章。
“我沒騙過你什麼...”她的視線流轉到那些照片上,便又無意識地僵硬扯了下唇,補充解釋道,“我說了,我跟他之間不管任何來往都僅僅局限於普通朋友而已,沒告訴你是不願你多想,我自己心裡坦蕩清白,這就夠了。”
“普通朋友,坦蕩清白...”聞言,程啟鋒自顧自又重複一番,麵朝前方微微勾起嘴角,輕嗤反問,“你們之間真的普通,又真的清白嗎?”
在程啟鋒心裡,韓駿是張玥檸的初戀,是搶在他之前與其結伴同行過兩年的戀人。不僅如此,至今為止韓駿心中對張玥檸始終存留著的那份念念不忘的情感,同為男人,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這樣的兩個人,跟“普通朋友”這四個字哪裡沾的上邊,更遑論他們之間還會存在簡單純粹的友誼。
他不是聖人,對於有些東西,他深知自己做不到若無其事,也不想再憋在心裡。
張玥檸猶豫半刻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程啟鋒卻帶著攤牌的架勢先一步出聲:“那條項鏈是怎麼回事?”
這是從下午話題上了熱搜以後一直困擾自己到現在的問題,問出口後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複雜沉重的情緒翻湧著好像要撐破心臟似的疼痛。
他很想從她當下的第一反應中得到一點信息,而她的眼中也隻是微微閃過一絲詫異,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但卻一時無言。
哪怕自己的內心足夠光明磊落,但張玥檸也必須承認,她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他這樣直白質問的瞬間,她也多少有些亂了陣腳。
“張玥檸,回答我,”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完全沒打算給她緩衝的時間,“韓駿是不是送了你一條項鏈,上麵還刻了你的名字?”
他的聲音被他沉得更低,周身浸染的低壓足以感受到他的崩潰已達極限。
她這才有些恍然,剛剛是自己刷微博的速度太快,並未留意圖文中的細節,現在細細回想起來,關於這條項鏈的信息其實已經被曝光在了熱搜上。
事已至此,她也無從隱瞞。
“是,他是送了我一條項鏈,但我接受它是因為那是我自己...”
“原來都是真的,”他捂住臉打斷了她,拒絕再往下聽,幾分失望地搖了下頭,“微博上說那是你們倆很多年前的定情物,我本來還不相信,我竟然還天真地以為這都是那些無良狗仔惡意編排出來的...”
“你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我不想聽了,還有什麼可說的!”這一刻他幾乎是用吼的。
那些蒼白無力的解釋,那些於現在而言已經於事無補的話,他都不想再聽。
哪怕一個字。
他難以遏製的怒氣令他的聲音帶上了震顫,安靜的客廳就像一隻巨大的擴音器,他的一字一句都顯得格外清脆。而她明明是自己轉賬買下的事實,就這樣被他用冰冷的怒吼給堵了回去。
想要解釋的話如同魚刺一樣,卡在喉嚨裡,想要吐出來卻無能為力,隻能感受著陣陣刺痛。
剛剛還縈繞在心頭想要與他和解的衝動,一時間也被擊打得粉碎。張玥檸自嘲地扯起嘴角,不再言語,眼神裡也沒了任何期待。
空氣裡倏地寂靜無聲,所有的聲息都像是被海綿吸走了一般,沒有絲毫滲漏。
“你知道他離婚了嗎?”
片刻後,她仍無話可說,可他心中的怨氣和怒火還有很多很多。
“知道又怎麼樣?”她木訥地望著前方,眼神微微失焦。
“你說我該不該相信那些傳言,他離婚都是因為他沒忘了你?”
她冷冷地看著他,眼神一痛,無語凝噎,心跳在那一刻飛快上升,隻覺得眼前的他不可理喻到極致,連解釋都懶得再開口。
“隨便你怎麼想了。”她放棄了掙紮,無奈又無力地回道。
“你明知道他對你念念不忘,可你一再和他單獨見麵,還接受了他那麼貴重的一份禮物,”程啟鋒轉頭,看著她眼眸裡折射出來的冰冷光芒,心顫著再次追問,“你誠實回答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張玥檸細細打量著他的神情,嘴角淡漠地輕笑了聲。婚姻裡最重要的信任已經崩塌得蕩然無存,她又有什麼可繼續辯解的?
她整理著思緒,順著他的話冷言嘲諷:“對,我後悔了,我後悔不該曾經傷害一個那麼愛我的人,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我也動搖過,我想過要彌補對他的愧疚,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她的話就好似一把利刃,刹那穿透了他的心臟,身體好像被抽離了所有力量。這種鑽心刺骨的感覺,讓他覺得古代時的酷刑也不過如此。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你覺得呢?”她抬眸看他,反唇相譏,“真不真心的還重要麼,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心裡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濃稠的黑夜裡,彼此眼中同時黯淡下來的光,在昏黃的房間裡毫無突兀與生澀之感。
他又看了她一眼,儘管她的眼神裡依舊疏遠和逃避,可似乎他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他伸出手欲觸摸她的臉頰,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她冷漠地扭頭避開,他的手僵在了空中,無所適從。而下一秒,他卻伸手摁住了她的雙手,將她死死抵在了沙發裡,兩人都賭氣般地盯住了對方的眼睛。
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張玥檸忍不住開始掙脫:“程啟鋒,你鬆開,你弄疼我了!”
可他毫無反應。
程啟鋒心中有氣,卻對眼前的女人更加患得患失,他禁錮住她的身體,俯身去親吻她,但此時的張玥檸隻是嘴唇緊閉不願迎合,甚至輕微抗拒。她身上明明帶著他最熟悉的溫度,可此刻他卻連一絲體溫都感觸不到。
他乾脆發了狠,順勢把她按下,敵不過他的身體力量,她也隻能被迫承受著他帶著幾分懲罰的撕扯和嗜咬,而他還是那麼輕而易舉地被她點燃。
直到幾分鐘後,張玥檸終是忍無可忍,他的肩膀被她狠狠地咬下一口。
程啟鋒疼得叫出了聲音,隻感到肩膀上頓時麻痹般的疼痛,他喘著粗氣側頭一看,已經輕微地溢出了一點點血跡。
在和她煞白的臉龐和淚盈盈的目光接觸到的一秒,很快風止而燭靜,他整個人也瞬間柔軟了下來,出走的理智終於回來了點。他鬆開了禁錮著她的雙手,停下了所有不理智的行為,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剛剛在她脖頸上留下的隱約吻痕。
他們都沉默了很久,直到兩人的情緒在一分一秒逝去的時間裡慢慢消散。
程啟鋒再次點燃一根煙,卻見她欲從手上緩緩摘下婚戒。
“你這是要乾什麼?”他見狀立即伸出手阻撓,剛剛穩定下來的情緒似乎又被她這一舉動擾亂了心智。
“戒指剛剛硌痛我的手了,你不知道嗎?”張玥檸說著還是摘下了戒指,他這才看到她的無名指處因為自己剛剛大力地摁過她的手,被戒指硌出了一道紅印,他的心也隨之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把戒指放在了茶幾上,她淡淡地說了句:“也許,我們應該...”
她話還沒說完,他立即抬頭緊張地對上她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分開一段時間。”她垂下頭,睫毛在眼皮之間毫無章法地打著顫。
他不受控地反駁道:“你要乾嘛,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態度和方式嗎?”
“不然呢,我們如今這般狀態,如何委曲求全?”
他再次冷笑:“是嗎?你是不想委曲求全,還是舍不得看到韓駿因為你再次受挫的樣子?”
聽著他毫不留情又自以為是的話語,張玥檸仰起頭輕輕抿了抿微紅的眼眶,靜默之後她更加無力辯解。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她和他的這十多年算是白費了,他們連吵架都做不到直言不諱,一字一句都在試探和刺激著對方,玩這種文字遊戲著實能讓雙方都抓狂到窒息,可兩人卻都偏執到樂此不疲。
此刻的他就坐在自己眼前,可說出這番話的他儼然像個與自己背道而馳的陌生人,一個與自己同行了14年的愛人又如何說得出這般不留情麵的話語?
她不曾想過他們之間會走到今天這般難堪的地步,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在各自都堅持著對方沒有對這段婚姻足夠忠誠的想法之下,本該共擔風雨的他們都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麵。張玥檸隻覺得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