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問問你,你們倆到底整的是哪出?”忽略他的回答,李國亮直接無情拆穿,“合著這麼些天,你們和好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怎麼個意思,能耐了,教練員不想乾了,都準備改行去做演員了?”
經過這麼一鬨,兩人人前和諧的“戲碼”已全部在李國亮麵前展露無遺,車裡的幾人尷尬地相顧無言。
“師父,我...”程啟鋒拚命揉著眉心,嘴唇緊抿,一時不知該如何向李國亮解釋這件事。
“行,這個我暫時就不跟你們追究了,你倆的私事你們自己私下解決,”電話那頭的火苗仍在持續高漲,“但是今天是什麼場合,除了丹麥隊的人,還有一大票記者在場,就連我們自己的總局領導都在全程關注著這次培訓活動...”
“可你倆倒好,從今天上場後第一局開始就不安分。人喬隊他們也不是傻子,我們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你們在鬨彆扭,人家也一定感覺得到!不分場合如此幼稚,給我整這麼一出雞飛狗跳,很好玩是吧?”
這時薛祥在一旁想要幫忙辯解:“李指,鋒哥也是為了任務能夠正常進行,他今天是心急了點兒,也無意搞砸的...”
“你們省省吧,彆替他說話!程啟鋒,你和張玥檸你們倆不是小年輕了,在賽場上打磨了這麼些年,論資曆論輩分,都應該是年輕隊員的楷模和榜樣,今兒個怎麼著,這麼不成熟,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鬨彆扭賭氣!”
“被你們這麼一折騰,不僅影響了我們的任務進度,還有那些娛樂記者到現在都不肯撤離,這不是讓人丹麥隊看笑話嗎?之前的風波還要再來一次是不是?”
李國亮在話筒裡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電話這頭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悻悻地不敢出聲。
程啟鋒拿著手機,再次轉頭看了看張玥檸,她還是保持著沉默,低垂著頭,眼神壓得低低的,情緒看起來平緩而空茫。
“程啟鋒不說話是吧?行,張玥檸呢?”
見她這般狀態,他原以為她不會作聲,直接替她回答,“師父,她現在腳受傷了,應該不太適合...”
結果下一秒,張玥檸就伸手把手機接了過去。
“李指,對於今天我和程啟鋒在場上的一切不成熟不合理以及不專業的行為,我跟您道歉,體育局的領導以及喬隊那邊,我也定會找機會跟他們解釋...”
儘管腳痛和腹痛雙重折磨,儘管現在每開口說一個字都得讓她耗費半身力氣,但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給隊裡再次帶去麻煩,張玥檸也絕不願逃避責任。
她緩衝了幾秒,忍了忍劇痛,接著補充道:“但是,我不想再和娛樂記者那邊有什麼牽扯,我也沒有義務和他們交代自己的私事,記者那邊我認為沒必要理會。”
李國亮清了清喉嚨,“可你們剛也看到了,這些記者是借著之前的熱度有意繼續炒作,否則他們不會一連幾天都守在門口...”
這時的他語氣有所緩和,聽上去氣也消了不少,“本來這一切都可以避免,結果因為你倆不理智鬨出私人情緒,撞在了槍口上不說,之前的相關話題很有可能再次發酵。老宋之前應該也和你說過,喬隊這次就是衝著你來的,現在卻搞成了這樣,你們想過什麼後果,又怎麼收場嗎?”
“這次如果再出事,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性質會比上次更嚴重!”
張玥檸費力地再擠出些詞句,“李指,真的很對不起,請千萬給我點時間,因為我個人原因造成的損失,我...我一定會儘最大努力去彌補...”
話是這麼說,可這樣的問題是張玥檸的弱點,她實在不擅長處理,且她現在的腦子裡時而錯亂時而空白,也根本想不出什麼完美的解決方案。
此時,喉嚨裡像是塞了什麼東西,張玥檸忽然哽住,一個不經意的吞咽動作都讓她的嗓子裡巨疼,頭也疼,渾身肌肉都開始痛得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她的沉默也已達五秒鐘。
看出她痛苦的表情,程啟鋒果斷拿回了她手中的電話,“師父,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問題。不管怎樣,給我一點時間,等過了今晚我一定回隊給您一個交代。”
那頭停頓了好幾秒,最後李國亮還是心軟應了下來,“先看看玥檸傷勢如何,不論什麼結果都及時和隊裡以及上海老宋那邊告知,以便安排後續工作。”
“至於網上有沒有可能會出現亂七八糟的新聞,先不要去理會,這幾天務必要保證把培訓工作圓滿完成。”
“好的,師父,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穩住了李國亮,掛了電話,車內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誰都沒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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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是北京五環外的一家私立醫院,高博和院長是多年好友,這裡可以暫且遠離市區的一切喧囂和紛擾。
很快,車開入一片寬曠的空地,最後停在了一幢白色大樓麵前。
在路上時,薛祥已經把後續的事都想清楚了,如果下車後程啟鋒還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硬要裝出個淡定的話,那不管張玥檸下車後是需要扶還是需要背,都是他和孟樂的活。
這些日子這倆祖宗誰都不讓誰,以及時刻充斥著的一發千鈞的氣氛,都不得不讓薛祥準備一個Plan B。
車停穩,大家相繼下車,薛祥拉開移門後,預留了那麼幾秒鐘的時間等待著程指導的反應。
幸好情況沒讓大家失望,看著從另一側跳下車的程啟鋒堅定地繞回到張玥檸身邊,三人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但此時張玥檸的情況已經非常不樂觀。作為一個運動員,從前什麼樣的傷病她都經曆過。如果隻是單純的骨折,怎麼著她也能忍耐和適應。
然而現在除了受傷,還有已經折磨了她多時的妊娠反應。
在這一點上,她也是真的沒有一點點經驗。
張玥檸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但她又像一塊火紅的炭,熱得燙人,同時還伴著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從額上滑落,狀態幾近虛脫,早已耗儘的氣力無法再支撐她從座椅上直起身體。
就那一秒,再也等不及,程啟鋒橫抱起張玥檸就往醫院大廳裡飛奔而去。
他一個字也沒說,但此時無聲勝有聲,想必他心尖上的痛感不比張玥檸身體上的疼痛少半分。
這幾天就非得裝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嗎?快步跟在後麵的幾人暗自腹誹,有本事現在也彆急眼啊!
高博已提前囑咐過,剛一進醫院的門,醫院的莊院長便和幾個護士一起迎上來將張玥檸推進了檢查室,鄧楠三人也都跟著過去了。
程啟鋒剛想往前走,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肘也不明原因地磕傷了。獨自去洗手間清洗一番後,又讓護士給他上了點酒精消了消毒。
坐在走廊等張玥檸檢查結果的間隙,程啟鋒掏出手機,給近日在天津參加活動的吳赫回著消息。
訓練館發生的所有事,吳赫都已從微信群裡大家的聊天中得知。
吳赫:【老張現在怎麼樣了?】
程啟鋒:【還不知道,這會在檢查室。】
吳赫:【我真是搞不懂了,你主動低個頭是能死還是怎麼著?】
程啟鋒:【彆說了,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很混蛋。】
吳赫:【你混蛋的時候還少?】
程啟鋒盯著屏幕,正準備輸入下一句,字剛打了一半,便遠遠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抬頭一看,是鄧楠,她的眼神發直,步伐緩慢,手上還拿了一張單子。
程啟鋒暫時將手機鎖屏踹進了兜裡,立即迎了上去,“她呢?”
“還在檢查室...”鄧楠伸出手向後方指了指路,眼睛依舊無神,半天沒再出聲。
“她的傷怎麼樣?”程啟鋒見她沒聲兒,又追問。
“檸姐的腳骨折了,還發了高燒,”鄧楠的聲音發著顫,“她現在需要住院先養傷,並且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得靜養,不能再沒日沒夜地工作了...”
程啟鋒輕輕“嗯”了一聲,雖察覺鄧楠的神色有異,但他認為她可能也隻是擔心,更未去深究她話裡的深意。
他打算往裡走,去檢查室看看張玥檸,卻見鄧楠還愣在那裡。
“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從第一天開始就發覺她的體溫偏高,之後聞到羊肉味還一個勁兒地反胃...我一直都知道她身體不舒服,可我怎麼就沒多留個心眼想到這一茬呢?如果我發現及時,檸姐也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鄧楠的眼神呆滯地看著前方,一個勁兒自責地搖著頭,像是說給程啟鋒聽,也像是在埋怨自己。
“你在這說啥呢,沒想到哪一茬?”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自言自語讓程啟鋒不甚迷惑,仿佛意識到情況不妙,著急地再次發問,“她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
“哥...”鄧楠終於轉頭,本就嚴肅的臉色莫名又複雜了幾分,手上拿捏著檢查單,緩緩抬手給程啟鋒遞了過去...
“哥,你知道檸姐懷孕了嗎?”
“什麼?!”
心猛地驚了一霎,好似靈魂出走一般,程啟鋒一把奪過檢查單。
專業術語和指標他都看不懂,但他的眼睛隻在短短的兩秒內捕捉到了最關鍵的兩個字:妊娠,七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