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深吸了一口“陽氣”(2 / 2)

我死後的那一年 夏日野 7204 字 10個月前

躲在人流交織的東市,便以為能隱匿蹤跡,

猝不及防被罵蠢笨的“白日鬼”忍不住了,厲聲道“你抓到我又如何,那狗頭金呢,你若是知道下落,何必親自來問我!”

“我不需要問,”少年都統傲氣道“你自己會告訴我。”

這是什麼意思,“白日鬼”唇角板直,不安地動了動腳,

“果然,”滕九雲嗤了一聲,“你藏在哪座橋拱之下?”

“啊!”白日鬼身體緊繃,下意識地半張開嘴,

滕九雲不耐煩地說“你的鞋底雖被衝洗過,但因為穿的是最廉易的草鞋,縫隙縱橫,藏了不少河邊的螺絲卵,褲邊卷起,說明剛剛涉過水,應該不是下河捉魚去了吧。”

“白日鬼”眼神開始閃爍不定,但語氣依舊嘲諷“不需半刻,就會有人按照我留下的訊息取走狗頭金,大都統,縱使你有千裡眼,又能知道是哪座橋?”

“京城三百十二座橋,想來是很難,”滕九雲居高臨下,“千裡眼恐怕也記不住。”

“就是說嘛”白日鬼笑起來,“這不是人能乾出來的事。”

滕九雲也鬆散一笑,聲音涼沁沁地開口,清澈如澤的眸中映出白日鬼日漸絕望的神色,“張霖,派幾艘船,去永定河一路查看木橋下拱洞是否藏匿贓物,半刻內來報。”

張霖忙稱“是!”

白日鬼臉色灰白,身軀一晃,跌坐在地上“北司都統果然,所傳不假。”

滕九雲轉身即走,有近衛實在是好奇,輕聲問“都統,你是怎麼知道的?”

滕九雲並沒停下腳步,“城中橋梁雖多,除去不便藏物的石拱橋和磚橋,再去除人流交織的鬨市橋梁,隻剩永定河和北運河上的木橋,而螺螄通常出現在腐殖質較多的水底,永定河周邊農田眾多,我便拿來詐他,結果他直接招了。”

近衛心中嘖嘖稱奇,

滕九雲說完,偏頭問道,“剛剛那人關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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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本來盤腿坐著,遠遠聽著動靜,見滕九雲向她走來,忙恭順地站起來,

她的鞋子和外衣早已脫下,反麵朝上,攤在地上,一眼便見破了好幾個洞

這是做什麼?證明自己無辜純良?都統把他抓回來,不會是因為這是個白癡吧?

侍衛內心猜疑著,隻聽滕九雲聲音清晰而和緩道“做判斷不隻靠眼睛,也靠鼻子。”

他指向角落裡的那個包袱,

“把它打開。”

凜冬抿唇,慢條斯理地把包袱裡的東西拿出來,除了一小袋盤纏,還有一個兩麵金黃的胡餅,

似乎還帶著餘溫,拿出來的那一刻,凜冬深吸了一口氣。

真香,

近衛詫異“這不是東市胡二家的燒餅麼,我一聞便知,得排好長的隊。”

凜冬點點頭,坦誠道“對,我剛剛偷來的。”

滕九雲挑眉看她,

凜冬放緩聲音,與他對視“您先彆定我的罪,我之所以將它取了來,是因為我發現他撒了西域來的一種草藥。”

滕九雲黑眸一頓,目光移到胡餅上,

他並不熟悉胡餅,更沒嘗過,

凜冬神情嚴肅,用手撥向餅皮,“而且不是普通草藥,是致癮的罌粟。”

這事非同小可,滕九雲冷然蹙眉,伸手向她:“拿來。”

凜冬趕緊把“證據”雙手遞上,

胡餅表皮油亮酥脆,與其他燒餅彆無二致,令人著迷的是它表皮撒的香粉,

濃重的胡椒、鹽花,

用指尖搓揉開,放在鼻下仔細嗅聞,似乎掩蓋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滕九雲語氣低沉:“去東市把胡二帶來。”

近衛應道“是”

他的目光依舊留在餅上,並未抬頭,“你叫什麼名字?”

“凜冬”她平靜答道,

滕久雲:“罌粟難尋,普通人家並不識得,為何你認識?”

凜冬喉嚨滾了一下,麵上不顯:“祖上都是藥郎,我也認識些草藥,罌粟雖然稀少,但藥籍上寫明可入藥使用,多則致癮。”

滕九雲眉心微微動了動,眼底藏著彆人看不懂的深意,“家在何處?”

凜冬老實回答:“京郊。”

滕九雲把胡餅遞給旁邊的近衛,抬眼看她:“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麼快?

凜冬心頭一凜,臉上帶著窘迫:“這胡二還沒招,萬一到時候說不清楚,要不我在這裡多留兩日?”

這話一說,近衛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隻聽說要從司獄呼爹喊娘逃出去的,沒聽說要求著住在這的。

又不是有人伺候的客棧,

滕九雲一雙黑眸緊盯著他:“這裡隻住兩種人,一種是死人,另一種”

在昏暗的視線裡他的聲音更沉:“在刑具上滾過一遍喊著要死的人。”

話音剛落,在牢獄深處突然傳出一聲嘶啞的慘叫聲和滾燙的刑具烙在身上的“滋啦”炸響聲。

“留塊好皮,招供之前彆弄死。”是近衛的聲音。

那聲音鑽進她的耳孔,刺得她全身毛孔張開,被牢牢釘在了地上。

滕九雲看著她,語氣很淡“還想留嗎?”

凜冬恐懼地垂下頭,搖頭拒絕。

近衛上前一步,打開牢門把她扶了起來,凜冬視線裡隻看到了滕九雲遠去的玄色背影和擺動的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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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司,凜冬深深吸了一口“陽氣”。

這裡離皇宮非常近,遠遠可見殿宇金燦燦的寶頂和紅色的宮牆。

路上有帶著帷帽騎大馬的人匆匆經過,想來有可能是哪位大臣的幕僚。

凜冬攥緊包袱,躬下身往皇宮的反方向走去。

天色不早了,她得早點尋個住處。

“一晚都不行嗎?”凜冬把所有盤纏推過去,眼中寫著不可置信,“我這實足800文錢。”

老板拿手擋住,“小子,你沒搞醒豁,800文落在地都沒一個響,買碗米粉都不用找零。”

凜冬看著老板嘲諷的眼神,“我就住半晚行不行,宵禁結束後就走。”

“沒錢就彆來,”老板眼底掠過不屑,“彆擋我門麵咯,出去出去。”

她被推出店外,舉著錢的手緩緩垂落,

後來又不死心地沿著街坊一路問過去,結果一個能住的店都沒找到。

沒想到京城的物價那麼高,

她摸了摸手裡的銅錢,800文能在他們村買5隻鴨和一袋雞蛋,剩下的碎錢還能買一支木簪子送給林姨。

討她的桂花清酒喝。

沒意思。

她一邊想一邊沿著高聳的坊牆往前走,她不敢走路中間,隻貼著道旁邊深深的排水溝。

時間耗的太久了,月亮朦朧地從雲後透出一層清輝,

她又走回到東市,夜晚的商鋪被月色勾勒出寂寥的輪廓,所有商鋪小門緊鎖,

“咚——咚,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梆子報時的聲音突然從另一邊出現,且離她越來越近,

竟然已經是宵禁時間了。

凜冬悚然一驚,她雖然不怎麼了解京中規矩,

但也知道宵禁之後被發現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她往旁邊的棺材鋪的窗縫裡看,裡麵沒有任何動靜。

她用力往裡一推,窗戶竟然打開了。

也不管是老板太粗心還是窗戶質量太差,她趕緊貓著身子跳了進去。

棺材鋪裡一片漆黑,她帶進來的一陣風吹起牆邊的一紮紙人,白晃晃地發出窸窣聲。

她沒落在地上,也沒跌進棺材裡。

她撞到了一個暖乎乎的懷裡,還沒驚呼出聲,就被一掌捂住嘴往後摔在地上。

“唔”凜冬腰背撞在地上,痛的倒吸一口冷氣,

天可憐見,她隻想在這暫住一晚,

就要把命搭上嗎?

刺啦一聲,視野裡亮起數道燭光,昏黃色的火焰在她的臉正上方晃動,

在這一小片火焰劈開的光亮裡,凜冬終於看清了,

捂住她嘴的不是彆人,

正是它丫的北司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