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未至屋前,從中蜷出一中年男人。
男人回望坡上,一眼看見妻子,爬上坡路相迎,二人淚眼橫泣。
戧畫隻立遠觀望,連雲善心難泯,上前問詢,見戧畫無言相悖,於是做主,將那夫婦二人帶回了總社。
從此,他們安然度日,琴瑟如初。
他們又生了一個孩子,也叫“衛瀾”。
她又曾想教戧畫學胡語,戧畫拒絕了。
她現在習慣了說漢語,也隻教衛瀾說漢語。
而那日,那個男人死了,就死在戧畫腳邊,死在了戧畫眼前。
那她呢,她現在如何了。
……
人神恍惚中,戧畫搖了搖頭,將思緒拉回當下,現在確不是思及雜事的時候——或許以後,還有機會跟她學胡語。
坡下的對話還在繼續,不時會有笑聲。
戧畫記下這些人的話音,數儘了隻有三人,而那日的胡人卻遠不止這個數——這隻是前哨。
戧畫聽不懂胡語,對她來說,活捉這些人也得不到其他胡人的下落,那便是毫無用處,不如殺之。
戧畫慢退兩步,腳底踏斷一根脆枝,她微微屈身,刀刃出鞘,反握在手,靜待下坡的胡人前來查探。
坡間,火堆漸漸低小,火迸聲也逐漸沉匿,火上還架著兩隻烤熟的野兔,肉油滴落時,一瞬火勢竄起,後又沒下。
三人圍坐火堆邊,一人長著板正臉,一人眼縫細長,尖銳且刻薄,還有一人胖頭肥耳,憨蠢無比。
此刻,幾人皆屏聲細察,方才的一聲脆響絕非耳岔,這山裡情勢複雜,他們不光盯梢,還要防備可能隨時出現的山中野獸。
稍刻,上坡無有動靜,板正臉朝對麵大胖頭點頭,暗示探查。
大胖頭頂著他沉重的頭起身,他頭大身也闊,起身時,他投下的陰影將其餘兩人都藏進暗裡。
大胖頭往坡上走,一腳落下,就響起“哢哢哢”的數不清的碎葉聲,他半分不掩飾,又往上走了數十步,將枯林上的停鳥都驚飛一片,鳥群臨走時,還不忘送他一片鳥糞雨。
上坡方,傳來了大胖頭的破口大罵聲,底下的板正臉和刻薄眼聽見其罵鳥之聲,皆挑嘴譏笑。
待大胖頭罵完了鳥,坡下兩人正撕著烤兔肉,在大胖頭回來之前偷了兩口嘴。
半刻過去,大胖頭還未回來。
坡下兩人起了疑,將烤兔放回架子上,皆起身,往上坡去察看。
枯林中,寂靜半刻,飛鳥又停上高處枯枝,正待安寢時,忽覺地震天動,驚其幼小心肝,所幸枯樹不朽,未見傾倒便又安定下來。
又過半刻,從枯林間走出一人,回到火堆邊安坐。
戧畫抄起火架上的烤兔,靠近鼻尖聞了聞,後咬了大口,細細嚼咽間,心道這胡人烤肉不錯。
戧畫坐於一盤大石上,衣衫微褶,擺角擦上一點兒血,看著還真像是剛剛獵殺了野兔,正飽餐的人,這些都無傷大雅,隻是此處無碟無筷,吃相粗魯了些。
戧畫從午後上山,還沒開始爬坡,便先與幾隻老虎鬥了一番,耗了數多體力,後又爬了過半時辰的坡路,至此又遇上胡人,雖不難解決,但也耗體力。
戧畫一邊嚼著嘴裡的肉,回想了這半日她的境遇,她心中發累,累得她又大啃兩口。
直到將手中那隻烤兔消去大半後,戧畫忍住口舌之欲,放下烤兔起身——她還要繼續尋人,不能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