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永三十三年正月初一,梧州,廌業書院。
時間不候未歸人,無聲無息走過深秋初冬,在等待的氛圍裡悄悄走進了新的紀年。
此刻,卯時將末,書院中難得沒有朗朗書聲,武堂裡也不見平日“劈裡啪啦”的打鬥聲響,整個院子仍無人行跡,一切都還在沉睡——昨夜守歲,院中大小至早方歸,皆沾枕即暈,雷打不醒。
“啪!啪!”
“誰啊!”臥室裡,連雲從床上抱頭驚坐而起,對外怒喊。
小孩子的精力總是無限的,然而有些人雖已不是小孩,卻幼稚更甚。
連雲臥門外,畢夷天帶著幾個文堂小孩正四處禍害,仿佛山中無老虎,猴子便稱了霸王——往日戧畫在,他便不敢帶頭。
畢夷天在屋外笑得眉飛色舞,幾個小孩卻是麵麵相覷,小小身板皆被連雲一吼嚇得晃顫不止,差點憋不住他們珍貴的童子尿。
畢夷天仰天大笑罷,回頭看向幾個尚未斷乾淨奶的孩子,背信棄義地威脅道:“誰敢揭發我,我就讓夫子給誰加課業,記住沒?”
幾個小孩忙捂緊嘴,“咣咣”點頭,誰也不敢得罪。
臥房裡,連雲定住魂,憤憤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便見畢夷天站在門前,正對著幾個小孩數落,見連雲開門,他淡然回頭:“我替你教訓過他們了,這大過年的,算了算了,彆動氣哈。”
連雲斜眼一看,幾個小孩眼神無辜又可憐,他也著實不忍心——若是往年,連雲定是要讓幾個小兒長長記性的,可今年戧畫不在社裡,他也總覺提不上勁來。
“去玩兒吧…彆去社主的院子,萬一她回來了…”
說到戧畫,畢夷天忽然有了心肝,一揮手將幾個小孩扇得老遠,與連雲坐進院子裡相談。
“阿姐沒再來信了?”畢夷天憂著眉,不停詢問,“她上次沒說多久回來?”
連雲接連搖頭,他也是一問三不知。
按蕭案生的書信,幾日前便是他與連雲約定的七日之期的最後一日。
而就在那日,連雲竟收到了戧畫從邕州官驛寄來的一封信,當真是天大奇事,他想這兩人定是遇到困境,寄這信是有什麼重要指示。
連雲打開信封,展開來看,果真是戧畫的筆跡,那語氣格式皆無人可擬。
隻見信封正中,兩個大字:“彆動。”
見字如麵。
連雲在自己院中靜坐,兩手捧著那張信紙,將近兩個時辰,他果真沒動。
直到尤勻下了講堂,氣衝衝來跟連雲抱怨那對愣頭青兄弟,連雲這才恍悟過來:戧畫這是讓他們按兵不動,無需前往邕州,其困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