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白鵪鶉們的視線還聚集在她身上,寧霜霽直覺不太對勁,不過看他們態度算不上惡劣,方沒有輕舉妄動。
“師父,”白玦忽然上前,“客房臨近弟子宿,怕寧姑娘住著不方便,不如讓她跟我回寒青院收拾一間空殿落腳。”
風溯河沉吟片刻,似乎在考慮這樣是否妥當。
白玦:“人是我帶回來的,我理當看顧好。”
寧霜霽難得安靜了下來,靜觀其變,未置一詞。
多日相處,白玦的脾性她自認還是有些了解的,相比其他人,她自然也更相信白玦。
況且住哪裡對她而言其實並無區彆。
隻有弱者才為自身處境擔憂困擾。
***
“你這兒……怎麼都沒人啊?”
寧霜霽一路跟著白玦往山門深處走,直到周圍一片寂靜,連巡山弟子的影子都難再見到一個時,終於到了他所住的“寒青院”。
推開院門跨步而入,裡頭果然是院如其名,除碧綠青鬆外,便隻有冰冷的玉石桌椅和冷清的屋閣。
當真有“青”有“寒”,黑漆漆的,放眼望去好生冷寂。
“我習慣獨處,這院中便少有人來了。”白玦揮手,施術點亮了院內四角的石燈,“雲蒙已去通知侍女,隻是這裡偏僻,過來恐還需要些時間。”
寧霜霽點頭,三兩步越過他坐到了院中的白玉石凳上:“累死我了,你家在哪兒不好,非在這麼高的山上!”
“首位家主極不喜世間紛擾,便選在了此處。”白玦也跟著走到白玉桌前,卻並未坐下,“天淨山靈氣純淨,易守難攻,其實若是平日禦劍……”
寧霜霽瞪他,心說“你是不是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在白玦自覺把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換了句話:“夜間山風寒涼,姑娘不如先隨我去主殿稍坐。”
到底是被稱作“大師兄”的人,即使院落偏僻,殿內布置也還是很齊全的。
金漆飛鳥、雕梁畫棟,燈火點燃後顯得寬敞明亮,一方青玉小台擱置在殿中的白色絨墊上,台麵整齊擺放了許多烹茶物件,比一路來時在人間客棧裡見到的樣式多多了。
白玦跪坐一邊,伸手執起小木瓢在桶中舀了些清水,取茶一同倒入壺中。
他手上白光一閃,小火爐上便立刻升起了一簇火苗。
可茶壺還沒來得及碰到火,就被人劫走了。
“水燙了要晾好久,直接喝不好嗎?”寧霜霽捧著茶壺自己取杯子,連喝了好幾杯,“好香!和清川寒潭裡的泉水一樣香!”
“天淨山山泉配獨產的銀針萃雪,每年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借故來此,就為一品。”白玦淺笑道。
若熱著喝更是清香撲鼻。
他看著伸手又要拿木瓢取水的寧霜霽,再一次把沒說完地話咽了回去。
“說起來,”寧霜霽又喝了幾口,“你明明姓白,為何住在‘風家’?”
“我隻是門下的弟子,並非風家嫡係。”
壺都被搶了,想煮茶也沒了工具,白玦便直接取了桶中的山泉水,倒在杯中潤喉:“世間修行之人不少,大多拜在康、風、莊、戚四大世家門下,隻有些許散修各自傳承。”
這是常識,無人不知。
“我也有個問題,還請姑娘不要介意,”白玦放下杯子,定睛望著她,“你似乎對清川寒潭頗為熟悉?”
想到之前山門口詭異的氣氛,寧霜霽亦覺得此事大有古怪,便直言道:“那是我家。”
白玦一言不發,表情又嚴肅了起來。
想起自己剛用“無家可歸”為由頭騙白玦帶她進山,寧霜霽自覺理虧,找補道:“其實我也不算騙了你,寒潭結界鬆動我才能跑出來的,出來後結界幻象就變了。”
言下之意,我找不回去了。
——當然,這隻是她希望白玦理解的意思。
白玦點了點頭,抬手又呡了一口山泉,隻是眉間陰鬱仍未散去。
她一方麵對人情世故還算熟悉,另一方麵卻常常對人儘皆知的事情發問,白玦早知她有所隱瞞,倒無意探究背後私密。
沒想到真相竟和清川寒潭有關。
早知道就不貿然帶她回風家了……
“寧姑娘,”白玦眼眸垂下片刻後複又抬起,“你說的地方,可是在大陸西邊?”
“不知道,”寧霜霽實話實說,“我還從沒出來過……至於位置,就在遇見你的地方附近。”
見白玦緩緩點頭,若有所思,寧霜霽試探著問:“那裡……怎麼了?”
殿外忽然傳來人聲,寧霜霽猛地扭頭望出去,正看到成隊的侍女從敞開的院門走進來,手上還抱著被褥。
“我去看看。”她眼睛一亮。
清川寒潭裡隻有石洞或竹樓,和這殿閣很是不同,她有些好奇自己住的偏殿會是什麼樣。
可她剛撐著青玉台準備起身,白玦忽然抬手一攔:“若是旁人再問起清川寒潭的事,儘量回答地模糊一些。”
他聲音放得很低,像孩童耳語,可態度卻不似說笑。
寧霜霽心頭一跳,臉上笑意稍稍收斂:“為什麼?”
“傳聞中有個上古秘境便叫‘清川寒潭’,如果正是你說的這個……”白玦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說法,“人性獵奇,千百年無人去過的地方重現天日,必定引得不少覬覦目光。”
“你和你的族人或許有自保之力,可若平白毀了清淨,到底可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