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侍女們收拾完畢來叫寧霜霽,她還杵在桌邊盯著虛空處發呆。
族人從沒說過寒潭的存在是秘密,因此她出來後也從未有過遮掩之意。
一個進不去出不來還被結界藏得嚴嚴實實的地方,就像林中葉土中砂,對她來說是家,可對外族人來說卻毫無意義不是嗎?
況且裡麵隻有無儘綠樹和一汪寒潭,這些她一路跟著白玦看了不少,可見並非稀罕物什,又有什麼值得覬覦的呢?
不過白玦的話倒確實解答了她部分疑惑,譬如為何外人聽聞清川寒潭這名字會有那般驚訝反應。
上古秘境嗎?
高瘦侍女見寧霜霽仍未回神,隻好略微提高了些聲音:“姑娘現在可要用晚膳?”
寧霜霽這才驚醒,接過了她手上的托盤。
整個風家她隻認識白玦一個,正打算借著一起吃飯的由頭再去深入問問,可出門一看主殿的燈已經熄了。
侍女察覺到她的意圖,忙跟過來:“大師兄剛回山,需要先去麵見師父和師祖複命,已經離開了。”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小侍女麵露難色搖了搖頭,等了一會兒見寧霜霽沒有彆的吩咐,又小心翼翼請示,“若是姑娘沒彆的事,我們就先退下了?”
寧霜霽剛應了一聲,便見她飛速帶著眾人烏泱泱從院門撤了去,最後一個還不忘帶上了院門。
寧霜霽:“……”我有這麼嚇人嗎?
偌大的寒青院瞬間恢複了最初的寧靜。
一陣山風吹過,撲得院中樹影晃動,枝葉摩挲的沙沙聲混著風聲呼嘯盤旋,頗為滲人,好在四角石燈內的燭火為靈力所燃,不受狂風侵擾,勉強撐起了些許溫度。
寧霜霽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扭頭回屋也把門關上了。
等吃飽後先睡上一覺,睡醒了偷偷溜出去看看。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她才不管呢!
***
夜幕降臨,風家弟子皆編列成隊,交替在天淨山中輪班巡視。
換好了風家家服的白玦一路向師父所在的漱塵殿走去,忽然被一個黑衣男子攔住了去路。
他下意識抓住那人的胳膊往邊上一扭。
“嘶誒!我我我,是我!”黑衣人痛得倒吸了一口氣。
“大師兄,少主。”一旁路過的小弟子正撞見這一幕,憋著笑躬身一禮,匆匆離去了。
被稱作少主的,正是風家家主的獨子風棋。
“你也回來了。”白玦看向揉著手臂的風棋。
“剛回來,跟老爺子和老老爺子見了一麵,”風棋隨性地往樹上一靠,“這不,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讓師父聽見,你又要挨罵了。”白玦提醒他。
風棋聳肩:“知道我爹死板,不喜歡在門內論親戚,可風家頂頭的二位就是我爹和我爺爺啊,說不說不也還是這關係嗎?”
白玦忽然嚴肅了起來,視線落在風棋身後,叫了一聲“師父”。
風棋一個激靈,繃直了身子轉過去就是一拜:“啊爹我錯了!不對,是‘師父’我錯了!”
結果一抬頭,沒人。
“沒想到你也會捉弄人了!”風棋回身咬牙指著一臉平靜的白玦,“若是讓小弟子們看見不苟言笑的大師兄成了這樣,肯定嚇死他們。”
白玦依舊淺淺笑著,沒說話。
身邊又路過了幾個巡視的弟子,白玦收斂了笑意低聲問:“康家又怎麼了?”
“還不就是那些事唄,”風棋從青鬆上揪了節枝子,放手裡揉搓著,“之前康家婉拒各家嫡係已經讓老爺子很警惕了,前不久又退回了戚家的老弟子,還正式發信通知各家再不收人。”
四大世家雖有強弱,但相互之間的聯係從未斷過。
風家主修劍意,而康家則在鬼修一脈中獨大,因此各家凡有鬼修天賦的嫡係子弟都會被送往康家拜師求學。
康家此前一直頗為友善,近幾年不知為何態度大變。
風棋作為有鬼修天賦的嫡係子弟,本也是要被送去康家的,可康家那邊一拖再拖,硬是拖到了他成年還未成行。
“原來如此,師父一直擔心康家挑事,自然怕這信有宣戰意味,”白玦擰著眉,“拜師大典將近,緊急封山排查也是權宜之計。”
風棋瞥他:“你不知道這事?”
“我剛回來,還沒去找見過師父師祖。”
風棋瞪著眼一臉驚訝,扯著他袖子左看右看,看得白玦直皺眉:“你做什麼?”
“回山門後不在第一時間複命,居然先換了家服,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白玦嗎?”
風棋連連咋舌,又低頭指了指自己還沒來得及換的衣服:“難得我向你學習了一回,你可彆被我帶壞,不然老爺子才是真要剮了我。”
白玦淡淡吐了四個字:“事出有因。”
“因?”風棋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歪嘴一笑,“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姑娘,還帶去寒青院住了?”
他正要細問,白玦卻忽然拉著他往偏僻處走了幾步。
“風棋,關於那姑娘,有事要拜托你。”
***
累了一天,寧霜霽吃飽就犯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夢驚醒。
夢裡亂作一團,清醒後心慌感依然後勁十足,可再回想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同從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