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棋自顧自分析了一通,最後還是留下了一堆無法解釋的疑問,弄得寧霜霽越發雲裡霧裡,隻覺得聽了約等於沒聽。
好在疑問太多也導致風棋自己的思緒出現卡頓,他開合不停的嘴總算慢慢停了下來。
“還有一點也很蹊蹺,”待到他安靜,白玦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尋常執念能撐上幾年已是少見,鬼新娘的傳說有多久了?”
早在風嶽名兒時便聽過這故事,才會在繼任家主後仍惦記著此事。
可見此傳聞至少也存在了百八十年了。
何等深刻的執念,能存於世那麼久仍未散去?
風棋無奈一歎:“難怪我怎麼召都召不來陣中死魂,看來真是碰上個棘手的魂主。”
他這樣一說,倒是讓寧霜霽又想起了他那一聲哀嚎。
“你能向死魂問路?”她問。
問什麼路?黃泉路嗎?
寧霜霽不是第一次聽他們提起風棋的“鬼修天賦”,但從不知其具體含義,如今倒是正好有機會細問了。
“當然可以!”被問及此事,風棋頓時紅光滿麵精神飽滿,嘚瑟道,“鬼修者,出生於極陰之時,生來自帶安撫魂魄之陰氣,有與新亡之魂形成牽絆的能力。至於代價,一般就是幫其了個夙願什麼的。”
白玦接著道:“魂魄能與陣法有更深聯係,若可一問,常能撥雲現日豁然開朗。”
他見風棋專挑好的講,為了不誤人子弟,果斷對寧霜霽拆台道:“可惜他沒去康家學過,沒這能力。”
寧霜霽立刻扭頭質疑風棋:“你騙我?”
風棋剛嘚瑟了兩秒,頓時無語地瞪著白玦:“喂!”
白玦卻全然沒有給好兄弟留麵子的想法,認真道:“就算召來魂魄,他頂多能問出點兒皮毛,再深就難了,彆太指望。”
寧霜霽聞言,質問都不質問了,直接給了風棋一個萬分同情的目光。
風棋那點兒底子轉眼就被扒了個乾淨,羞憤不已:“你倆夠了!”
寧霜霽哈哈一笑,又拉著白玦問:“那康家厲害的人能達到什麼程度?”
“康家內門弟子人人皆可操縱魂魄護身,天賦極高者甚至可同時操縱多個魂魄,”白玦回道,“據說現任康家家主還能以魂魄代替自身壓陣。”
複雜陣法大多需要布陣人親做鎮壓壓陣,若是能以魂魄相替,便像是多了個分身,即使受限頗多,到底還是有不少便利的。
嘚瑟著開屏的風少主被戳了痛處,低頭默默用手摳起了木桌被蟲蛀出的小洞,聲音裡摻了絲委屈:“還不是康家小氣,絕技不外傳,現在又閉門謝客不收外徒,哪像我風家開明,廣納天下能人。”
寧霜霽身為“能人”之一,吃人的嘴短,自覺站隊點頭。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她這才指了指黑漆漆的窗外:“話說,方才天是不是亮過了?”
不是天亮了,而是亮過了。
白玦與她位置相對,聞言也掃了眼,點頭道:“這二層幻境的時間流速似乎不太正常。”
“是嗎?”風棋光顧著說話,又是背對著緊閉的門窗而坐,滿眼全是桌上燭火的光,根本沒注意到外頭的變化,聞言才扭著脖子跟著回頭瞅。
但早已錯過晝夜變化的端倪。
“你倆來前我可沒這待遇,”他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我生生挨了兩天,壓根沒碰上過流速變快這好事兒。”
寧霜霽瞪大了眼:“你待了兩天?可我們才剛進來半個時辰吧?”
白玦倒是淡定,迎著她的目光輕聲道:“執念幻境內時間流速皆由魂主心念所控,無法以常識論,這二層幻境更接近魂主執念,受她心緒影響便會更大——這裡都有什麼?”
他最後一句是專對著風棋問的。
風棋這才又認真將兩日見聞給二人捋了一遍。
這裡就像是個平常的小村子,真要說有什麼特彆的,那便是一直在循環。
整個村子都像是被卡在了時光洪流中,不斷地重複著同一天發生的事。
早上日頭初升,總有一人會伴著和煦暖陽和林間鳥鳴,乘一騎快馬踏塵而來。
似乎是來送什麼邊關捷報。
那人總是遠遠地便開始喊“有捷報”,渾厚的聲音中滿布喜悅,恨不得從現身起一路喊到村口。
等飛躍的馬蹄在村口猛地停住時,那裡早已圍滿了聞聲前來的村民。
送信人會從腰間取下一個小竹筒,拿出信箋打開了念給大家,而後人群開始歡呼,敲盆大喊“救星臨世”。
等激動的心情發泄完,送信人遠去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山崖拐角,大家又會一股腦順著村中小路趕去一戶小院人家,口中也改念叨起了“嫁新娘”……
“新娘子長什麼樣?”寧霜霽急著問。
風棋一臉茫然:“沒……沒看見。”
“那可有看到捷報內容?”白玦接著問了句。
風棋繼續茫然:“沒……沒有。”
整一套流程他跟著走了兩回,卻都隻能旁觀,無法靠近。
隻要他稍微湊近人群,那些人便會全體麵無表情地開始瞪他,直瞪得人寒毛直立。
寧霜霽又不是沒被盯過,當即恨鐵不成鋼地說:“有人在不行,你不會找沒人的時候偷偷去看啊?”
捷報是當著幾乎全村人的麵送到的,信讀完人就帶著信走了,根本就沒給風棋等“沒人”的機會。
所以她的意思很明顯是在質問風棋,為什麼不趁夜深人靜去新娘子家扒窗戶。
聽聽這是人話嗎?
他堂堂風家少主,怎麼能做這種事?!
風棋沉默了。
白玦也沉默了。
“你不去我去!”寧霜霽說乾就乾,看天還黑著站起來開了門就要往外衝。
“小祖宗你等等,”風棋哭笑不得,跟白玦同時起身攔她,“知道在哪兒嗎你就去?”
“那你帶路?”寧霜霽抬手指向門外。
風棋撇嘴:“去了也沒用,那院子周圍有結界,進不去的。”
他試圖用這話斷了寧霜霽那危險的念頭,可說完一偏頭,發現白玦正以一種非常一言難儘的表情盯著他。
怎麼說呢,就像是當場抓住了一個未遂的采花賊。